第 50 章 诡异债主(17)(1 / 2)

外人刚走到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宋吟站在陆长隋面前,理不直气也不壮地:“你们聊的东西不准别人听吗?”

外人膝盖骨被抽了似的,险些站不稳,他回头去看陆长隋,发现陆长隋连眉毛都没提一下,好像没什么表情,更说不上在生气。

他从知道这名后生可畏的陆总是个侄子奴也就不久,现有进一步发现,陆长隋奴得还挺深。

这都快被骑到头上来了也不发火。

他见陆长隋一句话不说,仿佛想不到可以应付宋吟的话,有心帮他解难:“我们在聊一些项目上的事,理论上是不可以往外传的……”

他一出声,那位小侄子就看了过来,他原本对这能拿捏陆长隋的人抱有几分敬畏的,现在看见全脸,发现陆长隋的反应不是不能理解。

嘴巴也不自觉改口:“但你是陆总的小侄子,听见了也没什么,一家人嘛。”

当事人都表示可以谅解,宋吟自然顺着台阶下,他含糊地哦了一声,压着想挖个坑跳下去的尴尬,绕过他们往房间那边走。

走了两步又停下,他对陆长隋道:“舅舅,我等会想出去吃饭。”

陆长隋这回应了声:“不行。”

陆长隋对饮食上的一言堂充其量也就两天,但宋吟是一餐都忍不了了,他闻言心头火起:“我不听你的,我自己想吃什么也做不了主吗。”

陆长隋低垂眼皮:“外面的东西不健康。”

陆长隋的话术就是不明说,但表明的意思等同于不行。

肩上的衣服滑下一点,被他拉着往上提,陆长隋见宋吟睁圆眼要走,本来已经要转身回房,又蓦然停下:“如果你不想吃那些,明天开始和鹰三一起锻炼。”

宋吟眼睫朝上望过来,眼神中茫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以为就算口头上达不到一致,陆长隋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鹰三是谁?陆长隋手底下的拼命三郎,每天起床第一件事,负重几公里越野跑。

宋吟好几次看到他瘫倒在路上,抱着几公斤重的障碍物气喘吁吁,脸色涨得比厨房里的猪肝还红,宋吟每次看到,都觉得他把衣服脱下来能拧出两桶水。

陆长隋让他跟着鹰三,不如直接明说了,我想让你死。

陆长隋以为自己做了妥协,宋吟就不会闹了,但好像不是这样,他看到宋吟眼中的震撼越来越深,到最后是见鬼似的看着他。

宋吟眼睫一上一下,少年人的身形还是很清瘦,但柔软干净,他绷着肩膀看了陆长隋几秒,无话可说地留下一个背影。

可能是看到外人一个劲的递眼神,也可能是,陆长隋某根神经突然敏锐,他在宋吟进门之前淡声道:“好,不锻炼,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宋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在陆长隋说的时候就关上了门,陆长隋最后看到的是他有点像是烦闷的眼神,没敢细看,又有点像憎恶。

早上应该吃点饭的。

陆长隋表情淡淡地重新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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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抽疼来得气势汹汹,四肢的血都被抽走了一点,反映在身上的是苍白的唇。

宋吟好像有点误会他。

好像觉得他多管闲事是为了耍威风,陆长隋没有,他只是觉得他总有不在宋吟身边的一天,今天有一个谢酌,明天就可能有张酌李酌,宋吟应该锻炼出一具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

但如果宋吟真的不想,那就算了。

也不是真的一定要锻炼,他可以尽量地,多看着点宋吟。

……

宋吟耳朵挺好的,陆长隋的那句话他听到了。

他吃了两天斋,好不容易等到陆长隋放行,差点想扑过去猛夸两句舅舅英明,但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填饱肚子。

宋吟走到窗边。

这些天他掌握了规律,陆长隋的手下偶尔会路过这间木屋,尤其是有重要的事要谈时,屋边就会留两个人看守。

他打开窗户,果然看见外面有个人。

那人站在风中巍然不动,从眉骨到鼻子有一条斜向下的疤,面相也很凶,说他是走/私的都有人信。

他守得好好的,窗户突然打开,警惕心暴起,一脸凶样地看过来,看到是那位细皮嫩肉的小侄子,戾气收起来,嘴皮讷讷动了两下。

宋吟心说陆长隋也该注意下手下的形象管理了,总这样谁不会被吓到,他眼神复杂地看向外面的人:“可以帮我买点东西吗。”

手下听他这么说,立马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个本子和笔:“买什么?”

看来是陆长隋吩咐过,让他们也注重一下宋吟的需求,不过分的不用过问就可以去办。

买东西不算过分。

“烧烤,”宋吟嘴唇微抿,报菜单似的:“鱼豆腐、蟹棒、羊肉串、烤玉米……”

说到中间,他还怕自己说得太快,手下记不过来,垂下眉目定睛一看,那个本子上密密麻麻,一字不漏记下了他想吃的东西。

宋吟收回说陆长隋手下奇怪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头发很有型,业务能力还满级。

宋吟说完想吃的,又想起什么:“我舅舅会给你们钱吧?”

手下顿了顿:“是,陆爷会报销费用。”

宋吟沉默了会儿:“那再多带一份骨头汤。”

他吸了吸鼻子,鼻尖小巧微红,脸颊又很白,怕别人误会似的:“反正是舅舅花钱,也该给他带一点东西啦……”

是作精那种独有的,微微有点嗲又不会很过火的。

手下听到那声啦,钢笔一下从虎口那里滑了出去,被他及时握住,心想宋吟有必要跟着鹰三磨砺几天,总这样时不时蹦出来个语气词,要碰到点厉害的绑匪这辈子也就回不来了。

宋吟继续巴巴说:“再买点胃药吧,还有上次我在骨头汤那家店里赊了一份汤,你再买的话要付两份钱……”

手下记完,拿着一张满当当的纸,逃似

() 的离开窗边。

宋吟轻轻掩住窗户。

他转过身,准备走出房间喝杯水,却在没走出几步路的时候,忽地一顿。

宋吟在原地顿了足足十秒,缓慢地弯下上半身,看向地缝。

这个地方宋吟很少会走到,他平时进这间房主要是睡觉,不怎么会走到窗户旁边,所以这片地方的木板他也只走过一次。

只踩过一次,宋吟就能感觉出这一块的木板,和别的木板不同。

踩感不同,踩上去极细微的一声吱呀,以及和周边对比略显宽大的地缝,宋吟只略微皱了下眉,随后便想到地下可能是空的。

宋吟下意识地看了眼门边,听到旁边房间还没有人出来,于是蹲下身去,膝盖轻轻触地,两只手伏在木板旁边,用指腹碰了碰有些喇手的缝隙。

单凭手撬不开这条缝,手指太宽了。

宋吟抬起眼,看向桌子上那块铁片,前几天他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也没问过,现在想来可能是用在这里的。

他拿下铁片,不作犹豫地嵌进缝隙,地板受力撬开,里面黑漆漆一片,一股被闷久了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宋吟别过头咳了两声。

宋吟知道陆长隋很敏锐,不然刚才也不会发现自己在偷听了,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怕陆长隋随时有可能谈完。

下去很冒险。

但通黑的洞口,一节一节的楼梯,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引诱着他进去。

宋吟只犹豫了少顷,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手电筒,一只手攀着地面,踩住第一节楼梯慢慢往下走,里面很冷,没有衣物抵御的小腿颤悠了两下。

宋吟用了一分钟走到了底,发现下面其实也没有那么大,比上面的房间小一半,也就几平米。

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四处都是墙壁,好像建立这个地方的初衷只是为了与世隔绝,宋吟慢慢抬起脑袋,手里的手电筒也顺着往上抬。

墙壁被照亮的那一瞬,宋吟瞳孔微缩,看到了和上面墙壁上一模一样的几张人民日报。

匆匆瞥了几眼发现内容几乎一样,宋吟只看了两秒,为了不浪费时间,直接翻开桌子上的两封信。

这两封信的样式和人民日报一样,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宋吟很难忽视那种违和感,他压着心里的异样,拆开第一封信。

已收到投稿,但上面不准刊登,抱歉,祝好。

——新星社惠闵

第二封的内容要比第一封多得多,是一个署名叫朝水的人,用钢笔一笔一划写的将近三千字有关自己的自述,和投稿。

朝水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前十几年里,他都住在靠近海滨的一个小地方。

直到十八岁那年,朝水凭借自己的努力靠上了云城的大学。

那天父母带着他吃了一顿从没吃过的海鲜大餐,带着他去了一趟一直心心念念的海洋馆,短短一天满足了他在海滨所有的心愿,之后,父母变卖了家里的东西,带着沉甸甸的三块大洋,和他

一起去了云城。

云城的街那么繁华,每个人都衣着鲜丽,穿梭在街上的车五辆有四辆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父母带着他去学校门口转了一趟,看着那几个烫金的大字,朝水眼底熠熠生辉。

那时的朝水以为他的人生要自此改头换面。

当时离开学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父母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在云城的生计问题。

先是住处,靠近学校的房价太贵,父母迫不得已租了一个离学校很远的房子,朝水没有怨言,他一直尊重、理解父母的决定。

况且,刚进到云城的朝水对所有事情都抱有好奇,他愿意每天走半小时的路,去看看这里和他生活过的地方究竟有多大的不同。

他很期待,也很兴奋,他想在云城出人头地。

——如果没有认识后来的那户富商,朝水或许真的会成为一个翻江搅海的民间创业家。

朝水仍然记得那天是个罕见的三伏天,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书,两个穿着华贵青衫的少年在他眼前嬉笑跑过,玩闹了一阵或许也觉得无聊,消停了下来。

他们对书呆子有些好奇,左顾右盼你推我攘,最后还是和朝水搭了话,少年人彼此吸引力强,朝水虽然局促,但抗不过想和同龄人交友的心思。

三言两语,被人撬出了多大年龄,住在哪儿,有没有耍过对象,考上了什么大学。

用后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了,明明脑子挺聪明,偏偏这些事上又迟钝得要紧,被人问光了还脸蛋红红地说下次再见。

他没看到那两人迥异的目光,只听到他们说,明天还会来找他玩。

玩儿,新鲜的词,新鲜的体验,朝水心脏砰砰跳,想要等父母回来,和他们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

父母去外面进货了,回来时天刚刚擦黑,朝水从凳子上站起来想要叫他们,就看见父母失魂落魄的模样:“爸,妈,怎么了?”

父母两鬓间的头发凌乱不堪,眼神是散的,两颊明明还算饱满此刻却有一种形销骨立站不住了的感觉,他们跌坐在凳子上:“顶替了,你的入学名额被人顶替了……”

朝水脑袋轰地一声。

一瞬间好像耳朵失聪了。

朝水从小被教导男人是一个家里的顶梁柱,要顶天立地,遇事不能慌,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吞咽了两下,哑声问:“被谁?”

父母七魂丢了六魄,过了半晌,双眼无光地回他:“陈家,那户富商,他们家的幺儿没考上大学,就想出了这种馊主意。”

“你说,”父母在凳子上瘫了会儿,忽而坐起去拉朝水的领子,神情激动,他们举家搬到云城,孤注一掷地就为了供朝水读书,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们刺激受太大了,口不择言:“那么多人,怎么那么巧就盯上你了呢?”

如果没听到陈家,朝水会说这是概率问题,几百个人里总有一个人会被选,他就是不幸中招的,但是父母说是陈家……

昨天找他玩

的那两个少年就是陈家的。

朝水嘴唇死抿,他还没长开,还没满十八,身材还因为缺少营养而显得瘦小,他脊背绷得像一根弦,再开口时声音更哑了:“我去找他们。”

父母在回来之前就找过那户富商说理,然而他们两个大人都被闭门不见,潦草打发,他一个没权没势人才屁点大的小孩又能翻起什么浪。

连门都没让进。

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这七天里,父母和朝水上午也去,下午也去,请那户富商高抬贵手,他们一家这辈子可能就只有这一次好机会了。

本来要交入学报名费的三块大洋也全用来给富商送了礼。

但没有用。

还算殷实的一个家,一下变得一穷二白。一个星期太短,什么都无力改变,入学的那一天,朝水去了趟学校,看着陈家的那个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和富商挥别进了校门。

冒名入学,顶替人生,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好像格外容易。

朝水在那之后有好一段时间变得沉默寡言,不太相信别人的靠近,排斥一切同龄人,浑身竖起了保护自己的刺。

父母一朝一夕突然变老,其中一老还被气出了大大小小的病,经常要卧榻休息,朝水不得不照顾店里生意,一边准备下一次的考试。

祸不单行,店里的一批货被人挑刺,那家人是个老赖惯犯,敲了他们一大笔钱,没了这笔钱,他们勉强可以果腹的日子变得举步维艰。

偏偏这个时候,父亲在进货时受伤入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