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铸剑为绝(2 / 2)

光幕画面开始分成两半,一半为喜,一半为悲。

漫天华彩里,二十四岁的谢琅终于当上家主之位,周围尽是宾客的奉迎和讨好声。

而另一边,入宫为妃的沈知慧绝望而无声的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谢氏第二十三代子孙谢琅,身出嫡系,少时成名,慧敏多智,德行出众,今,继谢氏家主位!望尔不负家主之责,勉励前行。”

随着唱礼者温厚的声音响起,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的青年郎君从堂外走来,一步一步迎着满堂宾客的艳羡、钦佩目光,像久经岁月沉淀的乌木,端方有度,藏拙在身,气韵悠长。

他一步步向前走着,踏过曾经的无力、看着爱人入宫自己无能为力的屈辱……

“诸君共贺!”

“谢氏美玉,不负传闻中的盛名啊,年纪轻轻就接管了谢家。”

“可不是吗……”

就在无数人都在为谢琅祝贺时,宫里的沈知慧被人发现难产,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虚弱的女声响起,那是她最后的心声。

“谢琅,你怎么还不来?你做事总是要比别人慢。”

“……这次,我不等你了。”

沈知慧死了。

死在谢琅终于掌握谢家大权之时,消息传出宫,谢琅愣住了。

形单影只的青年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眼泪,他独自走在别致的廊桥上,轻风荡起他的衣摆,也吹落他手中的那枝山桃花。

粉白的花瓣随风远去,

耳边是那年少女婉丽略害羞的声音。

“谢琅,父亲说,我们的婚事就定在明年冬月初七,你……”说到一半儿,她顿了顿,像是实在怕羞的说不下去了,赶紧转移话题,羞恼的道,“你、你那天不准晚到!你敢来迟一刻钟,我就不嫁给你了!”

“你听了没有?”

听到了……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谢琅独坐在廊桥边的地上,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点点坠入黑暗,没有世家公子的仪态端庄,动作自然放松,屈膝背靠着廊下的柱子,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镜头始终对着他的背影,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但光幕外的人猜,他一定不好受……

“拜见主君。”

一声下人过路时的问安,惊醒了谢琅。

他回过头,眼神死寂,表情古朴无波。

他的视线落在下人怀里的一个襁褓上,那是刚出生还不满一岁的谢无念。

谢琅的视线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样,久久未动,外人不知他在这一刻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起身,慢慢朝下人走过来。

后者疑惑的看着他伸手将孩子抱进怀里,脸上明显不解其意。

没让人眼着,谢琅独自抱着孩子回了房。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漆黑的室内,没有点灯。

谢琅就这么抱着襁褓中的婴孩,静静的站在窗边,遥望着天上那轮朦胧的月。

“我为你取名无念,今后,你将会是谢家下一代的家主,也会是……”

“谢氏,所有人里最强的一个。”

沈知慧死了,谢琅没有哭,也没有闹,也没有再提她的名字。

他开始倾尽全力培养谢无念。

他是谢无念的引路人,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父亲。

时间飞逝,人的生命进程在视频里好像也不过短短几分钟,不过须臾,视频里的谢琅就老了。

他病倒在床上,面容枯瘦,眼神灰败,已是弥留之际,留下谢无念一人守在床前。

“我为你取字无念,而你在族谱上的真名,只一字,为绝。”

“绝情无念,你将会是我谢氏最强的一任家主。”

“那你呢?”

年轻的谢无念跪坐在床前,神情平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没有悲伤,没有哀痛,只眼中流露出一丝丝的茫然和不解。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父亲倾尽全力打造的一件兵器,只是他不明白,“你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何因一个情字困住自己半生。旧情,当真难忘吗?慧妃当真就如此重要?”

谢琅看着床边的谢无念,那是他倾尽心血打造的绝世神兵,可大概这件神兵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情字有牵扯。

听到这个问题,他缓缓笑了,望着头顶的床幔,声音如流水缓慢迟凝,“无念,难忘的不是旧情。也不是旧人。”

“是我……”

“作茧自缚的心啊

。”是执着,是妄念,是经年的不甘导致往后一年一年加深的怨恨,是怨恨中不断对少时的那份情、那个人的追忆。最后,在一遍遍的回忆里迷失自己,不断美化过去,不断憎恶如今。

不断的想,如果当年能怎么怎么样,会不会现在就不会是这个结局?

“凡人七情六欲,万般杂念在心头,不是想忘就能忘,不是说止便能止。”这才是凡人啊,谢琅缓缓闭上眼睛,他累了,最后只余下对谢无念的一声祝福。

“无念,我愿你此生勿生诸多杂念,绝情无爱,便是最好。但是,有一句话望你谨记。”

“通人心,晓人性,莫…戏人情。”

那是一个沾上就不得了的毒药,无药可医。

谢无念就这么看着谢琅慢慢没了生息,他还是没有一滴眼泪,冷漠、冷血的不像父子,也不像是亲眼看着一个将自己养大的人走了,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这就是谢琅耗费心血培养出的下一代家主。

他是谢琅最杰出的作品。

“你放心吧。”谢无念缓缓站起身,神情平和、淡定,没有再看一眼床上之人,转头缓缓朝外间走去,“我绝不会步你后尘。”

“谢琅,你太蠢。而我,不会是你。”

谢琅走了,屋外大雪纷飞,画面上缓缓出现一行小字。

‘谢氏家主谢琅,病故于昭元三年冬月初七’。

京都有老人想起,那曾是他与沈知慧定好的婚期,谢琅就死在了这一天。

是巧合,还是偶然?

光幕外的人沉默,已隐约猜到,谢琅怕是自己不想活了,不然怎会这么巧正好是死在这一天?

“拜见家主!”

谢无念身着玄黑色广袖长袍,头戴银冠,站在宗氏大堂,接受族人的朝拜,嘴边含着浅浅的神秘的笑,看似温文尔雅,只那双凝视着屏幕外的人的眼是如此的冷,冷的不近人情,如望深渊。

谢琅的绝世兵器,真的铸成了……

众人本以为视频到这儿就该结束了,万没想到,末尾还有一个中年男子浑厚低沉的声音。

“遥遥神女倩兮,见而难忘矣,误此帝王终生,长悲不复思见。”

这是不知谁人吟咏的一句行赋,再然后,是年老的帝王望着寝宫中的画像出神的模样。

画上的人正是沈知慧,因为一场有心之人的设计,一场救命之恩的错遇。

谢琅和景德帝两个男人到死都在念着沈知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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