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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司的死讯传出来后,我彻底被谢惟禁足了。
而消失了快一个月的贺一斐也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消瘦了很多,漂亮的脸蛋不如从前那般神采动人,无血色的苍白,有一种弱柳扶风的羸弱感。
他一见到我,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将我搂入怀中,我碰到他瘦得肋骨都突出了的腹部,他亲昵地摩挲我的脸,像是在像我撒娇,“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小槐呢。”
我正因为温司的死而萎靡不振,对外界所有的事物都提不起劲,温司一死,我再也不想委曲求全,面对谢惟和贺一斐,也不会有好脸色,于是漠然地看着他,他自讨无趣,也不觉得尴尬,仍死死搂着我,仿佛只要放手,我就会永远消失。
也许是怕我自杀,贺一斐连学校也不去了,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
但他不知道,人一心求死,是能有很多办法的。
我开始绝食,这与之前的有意为之不同,我确实是太累了。
支撑我在谢惟和贺一斐身边的力量骤然消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找到什么样的理由继续过这种黑暗的日子。
谢惟开始对我发脾气,但他软硬兼施,哪怕搬出我外婆的骨灰,我也无动于衷。
我早就想跟外婆团聚了,等我死后,我再好好跟外婆道歉,她那么疼爱我,不会怪罪我的。
我们三人像是被绑在一条绳索上,往不同的方向走,谁也不能把谁拉回轨道。
绝食的感觉很难受,第三天我的胃里就火烧一般的疼,谢惟让人给我打营养针,但只要他们一个不注意,我就会偷偷把针拔了,灌进去的汤水也都被我拿扣喉全部吐出。
死的过程很难受,但一旦我死了,就可以解脱。
我不仅可以再见外婆,还能再见温司,这对我而言,简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在这样极端的拉扯里,第四天,谢惟和贺一斐终于败下阵。
谢惟来到我的床边,跟我说让我见一个人。
我谁都不想见,隔着水雾一般看不清他的脸。
当晚,顾佳出现在了谢惟的公寓,她一见到我,就红了眼圈,死死瞪着谢惟,怒骂他是个畜生。
我听见熟悉的声音,仍以为是在做梦,直到我见到眼前五官艳丽的女人,她瘦了些,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温司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坐到床前,握住我瘦骨嶙峋的手,眼里尽是心疼,哽咽地喊我,“小槐。”
我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声音跟含了一嘴沙般,不敢置信道,“顾佳姐?”
顾佳越发用力握住我的手,谢惟把温粥递给她,她不忍我这模样,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然后厉声道,“你们都出去。”
谢惟和贺一斐深深看了我一眼,竟然真的带上了门。
她终于哭出来,舀了温粥到我嘴边,泣不成声,“怎么,变成这样”
我闻见食物的味道,胃里不适地开始滚动,但眼前人是顾佳,我不忍她为了我伤心,仍是张嘴把粥喝了进去,太久未进食,连吃饭都是一种痛苦。
顾佳抽泣着喂了我小半碗粥,见我是真吃不下去,不再勉强,她扶着我坐起来,眼里迸发出寒意,揩泪骂道,“这两个混蛋,”又握着我的手,“小槐,对不起,我现在才知晓。”
我当然不可能怪她,她是我向往成为的人,亦是我生命里闪耀的光,我勉力地对她露出一个笑,说,“顾佳姐,我没事。”
她哭得更凶了,上一回我见她哭,还是在和温司的订婚礼上。
想到温司,我由里而外冒出一股痛来,事到如今,我还要亲耳听一声,我眼底温热,艰涩问,“温司他”
顾佳眼微合,两行泪浸湿她的脸,她摇了摇头,“这两年,温司吃了很多苦,其实现在对他而言,未必不好。”
连她都说出这样的话,我几乎能想象到温司最后一段时光有多么难熬,我深吸一口气,却不能阻止眼泪跑出来。
顾佳见我哭,咬牙道,“小槐,我带你走,温司离开前还在念叨你,如果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定会怪责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
我目光往上看,没有告诉顾佳房间里有监控,朝她慢慢摇了摇头。
“为什么?”她不解,“温司要你好好活下去,你怎么可以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一声责问让我无地自容,是了,温司那样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却在一心求死,倘若他知道我这样颓废,定也会为我难过吧。
我不要温司难过。
“顾佳姐,”我咽下喉咙酸楚,“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不用担心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顾佳猛然站起来,“是不是那两个人渣不让你走,我去跟他们说。”
她不顾我的阻挠,直接开门出去,我听见她怒骂谢惟和贺一斐的声音,字字震耳,“你们两个把小槐折磨成什么样,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是啊,顾家是斗不过你们谢贺两家,但温家呢,柏垣执意要和你们斗呢,定也能把你们闹得鸡犬不宁,小槐根本就不愿意待在你们身边”
我听见她提起柏垣,心神一震,脑海里浮现那张酷似温司的脸。
可我知道,谢惟和贺一斐绝不会放手,果然,无论顾佳如何犀利地问责他们,他们都不曾松口,气得顾佳狠狠摔门又回到房中。
她来到我跟前,正想说话,我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目光往天花板一瞥。
顾佳愣了下,回过意来,又气又恼,但还是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外界都以为温司和柏垣不合,其实不然,温司虽讨厌他父亲,对柏垣这个弟弟倒是挺好的,我会求柏垣把你救出去,你安心等着,无论如何,绝对要活下去。”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般在乎我,我不禁热泪盈眶。
谢惟听不到我们说话,开门进来,我轻轻推开顾佳,看向他,他眼底晦涩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顾佳走了,贺一斐来到我床前,抱住我,状若随口一问,“她跟你说什么?”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慢慢道,“说你们是畜生。”
贺一斐眉头一皱,但没有发怒,反而搂着我亲了亲,笑得露出甜腻的梨涡,“小槐真可爱啊。”
谢惟送完顾佳回来,看见我和贺一斐腻在床上,我故意往贺一斐怀里钻,闷声说,“我饿了。”
贺一斐喜出望外,将方才喝剩的粥喂我吃下去。
谢惟一言不发看着我,等喝碗粥,我又说,“我想去学校。”
他二人皆是一阵沉默,我推开贺一斐,又要躺到床上去,谢惟气得过来拎住我的衣领,眉心戾气尽显,“你别得寸进尺。”
他总是这么容易原形毕露。
我重复道,“我想去学校。”
谢惟手都抬起来了,被贺一斐挡住,“哥,去就去吧,我跟着小槐就好。”
他骤然失力,我倒回床上,贺一斐就跟蛇一样缠上来。
谢惟看着交缠的我们,像是在看什么奸夫淫妇,我忽而有点想笑,当日分明是他把我推给贺一斐,如今是后悔了吗?
倘若他知晓我与温司清清白白,又会是怎样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