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2 / 2)

四爷

是个聪明人,所以知道雍亲王府与纳喇·星德之间若非有弘昼作为纽带,即便不是势同水火,却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纳喇·星德则在一门处等着弘昼,很快就见着弘昼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一把牵着他的手,甜甜道:“哥哥。()”

两人虽相差十几岁,可共同守着一个秘密,一起醉过酒,如今仿佛忘年交一般。

纳喇·星德牵着弘昼的手就往外走:“上次你不是说想等着乞巧节要我带你和弘历一起出去逛庙会吗?怎么这般着急就要我带你出去了?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街上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弘昼正色道:“谁说我要玩?我今天可是有正事的。”

纳喇·星德被他逗的直笑:“你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正事?”

弘昼冷哼道:“待会儿L你就知道了。”

可就算是他心里有事惦记着,一点不影响他一路上这也要那也要的,一会要给耿格格带些胭脂水粉回去,一会要给弘历带个糖人回去,一会要给瓜尔佳嬷嬷带点点心回去,一会又要给自己买包糖炒栗子……

纳喇·星德默默心疼起自己的荷包来。

弘昼却也是知道分寸的,一来他要买的东西价钱并不贵,一来他皆是在曾嬷嬷每次所去的药店附近徘徊。

这不,正坐在槐树下与纳喇·星德吃馄饨的弘昼很快发现了曾嬷嬷,眼瞅着曾嬷嬷进去药店之前左顾右盼的,馄饨也不吃了,拽着纳喇·星德起来。

等着曾嬷嬷抓了药离开,弘昼连忙带着纳喇·星德走了进去。

纳喇·星德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便任由着弘昼瞎折腾。

弘昼也好,还是纳喇·星德也好,一看便不是寻常之辈,他们刚走进药店,店里掌柜的就迎了出来:“一位客官可要抓药?”

弘昼点点头,眼见掌柜的眼神一直落在纳喇·星德身上,很是不满,扬声道:“我们要抓药。”

说着,他又道:“方才那位妇人进来抓的是什么药?”

掌柜的为难道:“您,您也是为难我们,我们可是百年药店,咱们这一行可是有规矩的,不得随意泄露顾客隐私的……”

弘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可怜巴巴看向那掌柜的:“掌柜的,不瞒你说,我们是有苦衷的。”

掌柜的低头看着他:“这话怎么说?”

弘昼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我这哥哥与方才那妇人患有同样的病症,只是他生性胆小,十分害羞,最忌讳就医,我今日好说歹说才拉着他出来,想要给他抓药的,若今日回去了,他定不愿再出来,你们就行行好吧……”

这话说的是错漏百出,但店内掌柜的也好,还是小一也好,一个个皆怔怔看着纳喇·星德,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一点他们是可以确定的,这人自进店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漫不经心站着,难道这小娃娃说的是真的?

弘昼瞧见他们一个个将纳喇·星德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眼神中满是惊愕,不解道:

() “你们在看什么?”

掌柜的扫了他一眼:“小娃娃,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弘昼莫名觉得有点心虚,可继而一想,他这也是情非得已,便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撒谎啦?”

掌柜的冷哼一声:“那你倒是同我说说,难道男人也能怀孕吗?”

“方才那妇人抓的是一副堕/胎药,你们也要吗?”

弘昼与纳喇·星德面上皆是惊愕之色,他们很快就想到这药定不是曾嬷嬷自己用的,至于李侧福晋,若她有了身孕也不会用这堕胎药的,如此说来,这堕/胎药大概是给远在庄子上的怀恪郡主抓的。

饶是纳喇·星德好脾性,面上也隐隐浮出几分怒色。

弘昼却是大剌剌道:“为何不要?难道男人不能怀孕吗?”

若换成寻常人说这话,掌柜的早就将他们扫地出门,他也就看弘昼长得可爱,笑眯眯解释道:“你还小,怕是不知道男人是不能怀孕的,这世上只有女人才能怀孕。”

说着,那掌柜的眼神时不时落在一旁的纳喇·星德面上,低声道:“如今京城里什么人都有,小娃娃,你长得好看,可别被害人给骗了,我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事都见过,有些坏人可谓花样百出,什么奇怪的借口都有,小心他将你卖了。”

“你家住在哪里?可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也怨不得掌柜的多想,实在是纳喇·星德看起来与常人不一样,寻常人听到这话要么是羞愧不已,要么是愤怒难忍,可这男子却是闭口不言,什么话都没有,要么是坏人,要么是脑子有问题。

弘昼谢过掌柜的后就拉着纳喇·星德的手出来了,一出来就道:“哥哥,这次可要找地方喝酒?”

纳喇·星德摇摇头,道:“不必了。”

他苦笑一声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做错事的并不是我,我又何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不过,这事儿L我觉得得告诉阿玛一声,郡主如今远在庄子上,想必李侧福晋他们也不敢为她请大夫,这等事轻则伤身,落下病根,重则会要人性命,若真是酿成大祸就完了。”

弘昼颇为赞许点点头,只是他很快就察觉不对:“可是,这样阿玛不就知道了?”

纳喇·星德笑了笑:“阿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猜,他并没有生你的气,若我是他,还会为你的聪明伶俐感到开心。”

说着,他更是道:“你莫要担心,阿玛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定不会怪你。”

纳喇·星德当真是个洒脱的汉子,说不将这事儿L放在心上就没将这事儿L放在心上,瞅着如今时间还早,便带着弘昼又闲逛了会,吃了会小吃,这才回去。

书房内的四爷听说这件事后,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连弘昼都顾不上,沉默片刻后道:“苏培盛,你带个府中的大夫过去,要他给怀恪抓一副药。”

虽说他气怀恪郡主行事无度,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有性命之忧。、

苏培盛应了一声就要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没说话的弘昼扬声道:“阿玛,等一等。”

顿时,四爷与纳喇·星德的眼神都落在他面上。

弘昼奶声奶气道:“阿玛,我觉得这法子不好。”

他看向四爷,眼神里满是郑重:“既然曾嬷嬷一次又一次抓药送去了庄子上,那说明姐姐肯定是不愿意喝药的,想要生下这孩子,您要是命人强行将药灌下去,姐姐肯定会恨你一辈子的。”

说着,他更是道:“她恨您不说,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死心。”

四爷看向他,皱眉道:“难道你又有法子了?”

弘昼点点头,顾不得四爷那难看的脸色,附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四爷沉默片刻,决定就按着这法子办。

当天晚上,四爷就派人将怀恪郡主接了回来。

一路上,怀恪郡主心里是七上八下,吓得不行,如今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自她去了庄子上后,一来是心情苦郁,一来是身边无人照料,整个人消瘦了许多,微微凸起的肚子就愈发显眼。

四爷率先审问了照顾怀恪郡主的嬷嬷,那老嬷嬷跪地连连求饶,直说曾嬷嬷塞给了她大笔银子,要她莫要声张,还说她们定会处理了怀恪郡主肚子里的孽障。

一直沉默不语的四爷到了最后直道:“这些日子,你煮好的药端给怀恪,她是不是不肯喝?”

那嬷嬷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是,曾嬷嬷统共差人送来过五次堕/胎的药材,奴才每次都端给郡主了,最开始郡主一会借口说凉了喝,一会不小心将药打翻了……到了后面,郡主说什么都不叫奴才近身……”

“后来郡主更是与奴才说,说她平安生下这孩子了,也就生米煮成了熟饭,您是这孩子的外祖,难道还会要了这孩子的命吗?”

四爷平静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抬脚走去了怀恪郡主所在的院子。

怀恪郡主是雍亲王府唯一的女孩,一向被看的娇贵,所居所用皆是最好的,待遇远超几位阿哥之上。

从前不管何时,这院子都是灯火通明,可如今在这初夏的夜里,院子里带着几分萧瑟的感觉,寂静清冷的宛如冰窖一般。

四爷一走进去,怀恪郡主就吓得一哆嗦,很快就捂着肚子跪倒在他跟前:“阿玛,阿玛,您就饶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不管怎么样子,这孩子也是您的孙子啊!”

“至于纳喇·星德那边,他不是个性子要强的,您要我见他一面,我会劝他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大不了等着我生下孩子后,将这孩子送到庄子上养着……”

四爷失望透顶,看都不想再看怀恪郡主一眼,眼神落于窗外一片黝黑之中,更道:“你喜欢李松清,是吗?”

怀恪郡主愣了愣,道:“是的。”

四爷又道:“那他喜欢你吗?”

怀恪郡主不知道四爷话中深意,还以为他这是要松口的意思,眼

里迸出几分希冀的光来:“清表哥……自然也是喜欢我的。()”

说着,她更是连连道:“当初舅母就与额娘说过几次,说若是我能嫁给清表哥就好了,舅母还说她膝下没有女儿L,一直将我当成亲生女儿L。▅()『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可惜额娘知道我的亲事她做不了主,所以并不敢答应舅母。”

“还有清表哥,他说过,这辈子他不能娶我为妻,只愿下辈子能和我在一起,哪怕当一对苦命的鸳鸯,只要生生世世不分离就好……”

四爷冷声打断她的话:“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就成全你们。”

怀恪郡主虽有心理准备,可听闻这话还是面上一喜,迟疑道:“阿玛,你这话当真?”

“自然当真。”四爷这才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真是蠢不可言:“你从小到大,我何时骗过你?”

“只是你身份尊贵,这门亲事又是皇阿玛所赐,断然没有和离的道理。”

“但你想要与李松清长相厮守也不是办法,我便对外称你死了,到时候你们俩个就能躲的远远地,就能永生永世再不分离,你可愿意?”

怀恪郡主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整个人都鲜活起来:“我愿意。”

四爷冷声道:“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还得问问李松清的意思。”

说着,他便扬声道:“苏培盛,把人请过来。”

半个时辰之后,李松清就畏手畏脚走了进来,他在李侧福晋与怀恪郡主跟前是巧舌如簧,可到了四爷跟前却宛如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王爷……”

他如此恐惧四爷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来是四爷是掌握着李侧福晋等人生杀大权的主子,一来是自他与怀恪郡主之事败露后,他就开始倒霉起来,先是家中院子无缘无故失了火,再是家中投资的银楼,酒楼之类的对面接一连三开了相同的铺子,所售价钱只有他们铺子的一半,最重要的是半个月他的马儿L突然受惊,好在他反应快,只摔伤了腿,若他反应再慢些,只怕性命都保不住。

他这才知道,原来看似清冷的雍亲王实则锱铢必较,小肚鸡肠。

怀恪郡主已好些日子没看到李松清了,一见到他就凑上前,欢喜道:“清表哥,我有了你的骨肉,阿玛说允许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李松清狐疑看向四爷,只觉得这不像是四爷的作风。

四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怀恪说的没错,只是有个条件,从此之后怀恪不再是我的女儿L,不再是当朝郡主,只是个平凡无奇的妇人,甚至连娘家都不能回。”

顿了顿,他更是道:“至于你,你们李家在京城虽不算有头有脸,可你祖父也是一方知府,往来之人多多少少会有几个见过怀恪的,京城是不能留的。”

“只要你们离开京城,随便你们去哪里都行,走的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怀恪郡主脸上满是欢喜之色,拽着李松清的手就要往外走。

只是她走了两步,却发现李松清纹丝未动,催促道:“

() 清表哥,快走啊,若是再晚些,阿玛反悔了怎么办?”

李松清低着头,并不敢看怀恪郡主,低声道:“郡主,我,我配不上你……”

怀恪郡主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清表哥,你说什么?从前你不是说过要是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L就好了吗?如今,如今我都有了你的骨血,难道你不管我们母子了?”

李松清低声道:“郡主,不是我不想管你们,实在是……你要体谅我的难处啊。”

“我是家中幼子,若是我走了,我的阿玛、额娘、祖父、祖母他们该怎么办?”

“你也知道我是读书人,若从此隐姓埋名于乡野间,就无法科举入仕,我从小捏惯了笔杆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后该怎么养活你们母子?”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低了些:“郡主,你乃金枝玉叶之身,也过不惯那样的苦日子,这孩子……不如就不留了吧。”

“纳喇·星德是个好性子的人,你忘了我,以后就好好与他过日子。”

怀恪郡主愣在原地,半晌眼泪才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了下来,哭的浑身直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四爷憎恶看着李松清,冷声道:“如今你可还有话要说?”

李松清道:“没有了。”

“既没有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四爷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等人,若今日李松清执意要把人带走,他还敬这李松清勉强算个男人:“难道还想要我留你在这里用夜宵?”

李松清使劲将手从怀恪郡主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头一埋,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怀恪郡主直至此时才反应过来,手轻轻搭在凸起的小腹上,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当初他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四爷不明白自己怎么生出这样的棒槌女儿L来,也懒得与她多言,抬脚就要走。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丢下一句话——这孩子,你若想留,你留下来便是,只是你得想好了,若你执意要将这孩子留下,从此之后雍亲王府就没有怀恪郡主这号人,你若有信心养活这个孩子,我就成全你。

怀恪郡主看向四爷,嘶声力竭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逼他的是不是?你就知道他不会带我走的……”

行至门口的四爷扭头看向她,看向这个从小呵护备至,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女儿L,不急不缓道:“事已至此,我是不是故意为之,还重要吗?”

“怀恪,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今日我既敢与你们说这样一番话,只要李松清愿意带你走,我绝不会阻拦。”

“只是,李松清如我想象中一样,选择了他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倾慕已久的男人。”

“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这孩子你留不留!”

这话说完,四爷就转身离开,只听见身后传来恪靖郡主凄厉的哭声。

当天夜里,趁无人注意之际,苏培盛就带着一位老大夫进了怀恪郡主的院子。

一碗堕/胎药下去,怀恪郡主疼了整整一夜,一边疼一边流泪。

好在到了天明时,她身上总算流下一团血块来。

老大夫连忙赶去佛堂,将这事儿L禀于四爷。

坐在书桌前抄佛经的四爷手上的动作一顿,淡淡道:“我知道了。”

昨夜,他在佛堂里抄了整整一夜的佛经,为他未能出世的外孙祈福。

他并不信神佛之说,可为投皇上所好,他装了这么多年,装着装着,好像把自己也骗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