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聪明,也很大胆。”他曼声道:“聪明又大胆的人,总是会过得很好的,放心吧。”
拴花似懂非懂的点头,随着哥哥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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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山下,猫猫陛下才悠悠开口:
“朕告诉那两个孩子,你之所以会以如此拙劣的幻想蒙骗他们,是被局势所迫的不得已。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现在也无法与他们解释。”
林貌:…………
虽然很感谢陛下的仗义援手,但“拙劣”两个字就不必强调了吧?
他干巴巴道:“他们相信了?”
“笃信不疑。”陛下淡淡道:“朕还告诉他们,要想真正知道其中的缘由,也很简单。只要好好磨砺,便能自学到的东西中淬炼出无可匹敌的力量,也就不用再战战兢兢,为局势所逼迫了。那时真相大白,他们自然能明白。”
他停了一停:
“不过,他们所知太过短浅,难免会有一些误解。举止也就多少怪异了些。”
林貌面无表情,只能悄悄瘪一瘪嘴。陛下的叙述虽只有寥寥数句,他却从中充分领略到了语言的艺术。什么是“淬炼出无可匹敌的力量”?若以常识而论,这一句话当然不算撒谎——现代教育,哪怕只是最基础的义务教育,只要熟练掌握,举一反三,难道不都能淬炼出当世无敌的力量?同样,也只有真正接受过全面而系统的教育,才能大致理解林貌在此小小村落中折腾的种种操作,而不会陷入迷茫之中。
但对于现在一无所知的拴柱拴花来说,他们能理解这所谓“无可匹敌的力量”么?以当下大唐世界的种种,那恐怕会直接看作是什么玄之又玄的修真秘籍、惊世神通吧?!
怪不得这两兄妹这么信服安稳,又对画册表露出如此怪异的热衷呢!谁会不喜欢修真了道,神通广大?如果真能从“林先生”手中获取无可思议的力量,就是暂时被蒙蔽一二,又有什么要紧呢?
……所以,这画风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奇特了点?
当然,林貌绝没有立场苛责陛下,所以只能微微嘘气,期待那两兄妹在见识到真正的“力量”之后不要过于失望……毕竟吧,由现代知识所塑造的威力,也未必逊色于这个世界的神通——以另一个世界的“天人之誓”来看,搞不好还颇有过之呢。
一念及此,林貌却又忽然想起一事。他主动询问猫猫陛下:
“圣上既说‘局势不稳’,不知大唐与突厥的交战,如今又走到哪一步了呢?”
狸花猫稍一踌躇,还是轻声叹息:
“说实话,以朕的预计
() ,原本是打算两个月后的秋收时动手,最能占尽天时。不料东突厥頡利可汗一时兴起,竟趁隙南侵,大举袭扰边境州郡。朕获知线报,只能将决战提前,紧急调拨军队,迎击突厥的骑兵。()”
说到此处,陛下也不觉有些纳闷。朝堂庙算,慎之又慎,从来不会轻易下结论。他们之所以挑在秋天时动手,一面是借鉴了正史的记载,另一面正是算准了頡利王庭为雪灾所没,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元气,方便大唐从容布置。但而今细作来报,东突厥的兵卒马匹尚未及盛时一半,頡利可汗居然就敢悍然南下,以孱弱不堪的军队,正面迎击全盛的唐军了!
如此荒谬绝伦,简直令皇帝与满朝重臣摸不着头脑,乃至于踌躇了数日,反复确认前线情报之后,才仓皇下令让李靖领兵出征。哪怕而今简单交代,语气都带着某种不能确定的虚无,乃至于谈论原因之时,只能归之于“一时兴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毕竟吧,这个出兵时机,的确从各方面看起来都很离谱……
虽然个体的影响的确会产生蝴蝶效应,但这蝴蝶效应是不是也太古怪了些?
作为浸淫正史、唯史书是从的写手,大手子所受的震撼还要远远大于皇帝陛下,乃至于呆楞片刻,才期期艾艾的开口:
“……他怎么敢的呀?”
难道三军之任、统帅之重,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的么?这是草原可汗,还是草台班子呢?
“朕想了十天十夜,委实也没有搞懂这个问题。”陛下很坦诚:“不过,听说頡利可汗新近宠幸了一些不知何处来的奇异巫祝,不但将原本的祭祀弃而不用,还任命这些巫祝训练私兵、任命官吏,将王庭搅得乌烟瘴气。王庭的大祭司很是不忿,曾经劝谏頡利可汗改弦更张,否则必然要绝灭祖宗的祭祀,连着王公们一起沦落为囚虏……”
听着陛下解释这珍贵的线报,林貌倒并不以为意——君王宠幸新人冷落老人,本是权力场上永恒不变的规律;而老人心怀嫉恨,借机造谣生事,也是寻常中事,不足为奇。所谓“乌烟瘴气”云云,恐怕多半是出自于对手含沙射影的攻讦——当然,那大祭司所说的什么“沦落为囚虏”,倒是很有几分意思;若不是信口开河肆意咒骂,那估计是真有点金口预言的本事。
……不过,新欢旧爱之间的矛盾如此激烈,王庭体系摇摇欲坠,值此危难之时,頡利可汗居然都敢弃内部于不顾,悍然领兵入侵大唐么?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呀?
林貌道:“不知那頡利可汗宠幸的新贵,又是何方神圣呢?”
皇帝陛下微微皱一皱眉:
“据说是不知何处游方来的三个术士,各个都有一番呼风唤雨的神通,所以在漠北广纳信众,很有权势。其余的倒不甚清楚,只听说为首的方士姓羊。”
“喔,姓羊啊,这倒是——”
林貌蹭的坐了起来,眼睛都瞪得溜圆:
“居然姓羊?!”
“——姓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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