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第7章

商玉莲语重心长道:“音音,你听我一句,阿玉和门主不是你能插足的,等你病好,就赶快从这儿搬出去,莫要给人家继续添堵,啊?”

“音音”是商挽琴的小名。

商挽琴回过神,愣了一下,噗嗤一笑:“小姨,这才是你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对吧?劝我别对表兄有非分之想,劝我不要阻挠他和温香。”

商玉莲更不自然:“什么主要目的,怎么说话呢……”

“不要说这些了。”

商挽琴摇头道:“小姨,表兄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他的事,我强求求不来,温香强求也求不来,小姨你强求——难道还能替表兄做主定亲?要真能办到,小姨也不必反复找我了。”

“所以,我的回答是:我不会主动远离表兄。”

语气柔和,但态度坚定。

“音音你……”

商玉莲张口结舌。她有点心虚,又有点着急,干脆眼睛一瞪、竖起眉毛,眼看就要爆发怒吼。

赶在她发火前,商挽琴忽地露齿一笑。行吧,道理讲不通,那就耍赖。

她往床上一倒、扯了被子把头一盖:“反正你也说了,表兄对我是兄妹之情,他自己说要多照顾我的,那他不开口,我就要待这儿!”

商玉莲眉毛再次竖起:“你!音音——商挽琴,你怎么能这样不、不要……”

她蒙着被子喊:“我就不要脸!小姨,你有本事,就去让表兄开口赶我走,单独找我施压,算什么本事呢!”

“而且小姨,我中毒都五天了,你才想起来看我!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来看我,还是给我收尸啊?”

“你,你你!真是……!”

片刻后,商玉莲气咻咻地离开,临走还将门重重一摔。

“我不管你了!”

等屋里动静都没了,商挽琴才探头出来,望向门口。门被甩得不轻,此时仍在微微摇动。

“对不起啦,我反悔了,还得再给你们添些麻烦。”她笑眯眯地自言自语,“让我再任性一段时间吧。”

谁让她只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呢。

*

商挽琴不知道的是,商玉莲的怒火,并不单单来自于她。

准确地说,一多半都不是因为她。在商玉莲眼里,商挽琴就是个任性而不自知的熊孩子,她都被烦习惯了。

真正让她不高兴的人,是乔逢雪。

她之所以发火,实在是被那句“你有本事,就去让表兄开口赶我走”给戳中了软肋。

事实上,她怎么没劝过乔逢雪?可没用。

别看那孩子文雅和气,可他实则是个刚强执拗、说一不二的性格。他要做什么,从没人拦得住;说要与谁为敌,便决不妥协。

同样的,他决意要对谁好,就是一门心思护到底。

商玉莲还记得,今早她第三次劝说乔逢雪,让她和音音保持距离,既是为了他自己好,也

是为了音音好。

“音音是个小孩子脾性,”她当时苦口婆心,“她以前缺了亲人爱护,现在看你和气,就抓着你不放,那也未必就是情深。”

“你明明对她无意,可若是继续给她错觉,她恐怕就真脱不开身了。”

商玉莲小时候和姐妹们一起念书,学过《诗》,其中一句她记得很清楚: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再怎么看不惯音音那霸道幼稚的性格,那也是她的亲人,正如乔逢雪是她的亲人一样。她只希望他们都好。

如果乔逢雪真的喜欢音音,她又何必做恶人?还不是看着,他只把音音当妹妹。而音音又是个傻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再说,阿玉那样温柔聪慧,又得人心,家世还好,是更合适你的好姻缘……”

商玉莲可谓苦口婆心。在她的印象里,乔逢雪外柔内刚,但也不是不听劝的。

可今天早上,他虽然没否认商玉莲说的“你明明对她无意”,却也没有流露任何动容之色。

相反,他冷着脸,说了这么一番话:

“莲姨,我敬你是长辈,所以听了你三次劝说。但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

“表妹已经不再是玉壶春的弟子,便只是我的妹妹。她的事,今后都由我做主。谁若执意干涉,便请离开玉壶春,另觅高就的好。”

这话说得极重。尤其他态度如此淡然,便愈发显得决心坚定。

说实话,商玉莲是有点伤心的。她自问对这两个孩子都很爱护,尤其处处为乔逢雪考虑,怎么现在,她倒是成了外人、恶人呢?

她心里一难过,就想发火。她到底是长辈,难道乔逢雪还真能不敬尊长?

正当她憋了一口气、想要开口抒发一番时,却见到他的模样:

晨光里,那青年坐在窗边,骨节分明、过分细长的手指紧攥着厚厚的皮裘襟口,显然是怕冷,却还要坚持开着窗、吹着冷风,望着窗景出神。

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金陵城十年如一日的繁华景象而已。经历玉壶春两代门主治理,这景色都叫人腻味了。

明明乔逢雪也在这里待了多年。可当时,他出神凝望的表情,就好似那景色多么珍贵、多么遥远,是他离去多年才又重见的梦幻一幕。

也许是她想太多,可忽然地,商玉莲就不忍心再说什么了。

她不能够说乔逢雪,便想来说商挽琴。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肯听话,事情也没这么难办。

却也碰了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不久之前,乔逢雪虽然爱护他表妹,却也对她的跋扈表示过不满,也更亲近温香。

为什么突然之间,他的态度就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

商玉莲实在想不明白。她闷闷一会儿,踏出玉壶春的大门,决定再去看看温香。

还是阿玉好,明明被诬陷了,却还能体贴别人。

她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虽说是官宦之

家,家里却没落了,唯一的兄长还不成器,一家人的体面,一多半都靠她维持。

商玉莲打算带些银钱过去。阿玉必定不会收,她得想办法把钱留下。

商玉莲脑中不经意滑过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是:

——阿玉那样艰难,却还能守住底线,从不多拿门中一分一厘,这人品实在贵重至极。

对比那不知道拿了二百两银子去干嘛的音音,阿玉实在太难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