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1 / 2)

凌晨四五点,太阳没有完全出来,月亮也没有完全消失。

没有悬于苍穹的亮光,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

但光线同样昏暗的公寓房间内,却有正燃烧着火光的璀璨星辰。

起码,平若叶看到了。

就在她近距离上方的五条悟眼中——

那双眼睛是奇异的苍蓝色。

无论平日的光线如何昏暗,藏在五条悟白色羽睫下那抹玻璃质感的蓝色,依旧能流淌出细碎的星光,流光溢彩得迷人。

往日,那双苍天之瞳看人时眼神淡漠,众生平等,有着不可亵渎的神性,又总因特殊的色调显得冷静克制,宛如浩瀚无垠蕴藏星辰粒子的无边界宇宙。

安静、平稳、广阔,星辰大海和神祗。

然而此刻,那神祗似是犯了痴狂,原本平和的宇宙也开始极速凝聚起狂暴的力量,无可抑制地叫嚣着想要宣泄出来……

渐渐地,火光终究冲破虹膜能承受最大的界限,又连续不断地引爆分布其中的细碎星辰,那些夹杂着火光的星辰碎片在宇宙中熠熠生辉。

无数泯灭了理性的粒子互相拼接,在须臾之间重组生成新的华丽诗章,最后清晰又深刻地映在平若叶的眼底。

看着那双完全转变了的眼眸,平若叶只觉得漂亮绚烂得惊人,引得心室轰鸣。

啊,悟君因为自己而无法克制情绪的样子,她喜欢。

超级喜欢,也超兴奋。

平若叶微扬起下巴,望着说出那种危险发言,还以危险性十足姿势处于自己上方的五条悟,心里却不觉得胆怯。

她不认为那种发言有任何冒犯之处。

也不觉得真的发生那种事情……有什么不可的。

所以,平若叶即使两只手腕被五条悟桎梏在头顶,身体也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还是能笑着说话。

“悟君,真的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啊恩,若叶是害怕了,要求饶?”五条悟低低笑了声,“抱歉,有点晚。”

“不。”平若叶微微扬起头,红唇凑近他滚动的喉结,轻轻贴了下,“如果那样能让悟君安心的话,可以哦。”

“……安心?”

“这种程度还不够的话——”

平若叶轻微地动了下手腕,又刻意露出脆弱的脖颈:“手脚也好,脖子也罢,悟君可以随便用咒具锁住,把我囚禁在任何只有你看得见的地方。只要能减轻你的……我都可以。”

五条悟的笑容忽地消失,手下力度有一丝放弱。

他看着平若叶暴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致命弱点,目光晦暗不明,眸色也在沉默下的时间推移中,越来越深沉幽深。

“悟君?”

一声轻声呼唤,五条悟缓缓回过神,眉心松动些许,接着放开了紧握平若叶腕部的手。

可平若叶还没来得及活动腕部的时候,他倏地又将五指覆在了她纤细脆弱的颈部,慢

慢收紧。

“我忽然想到——”五条悟轻声呢喃,细细观察她的眼神变化,“如果宰掉若叶再诅咒你,是不是也是一种方式?就像忧太和里香那样。”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也是最伟大的力量。

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平若叶眸光闪动几下,没说话,也没挣扎。

她任由五条悟逐渐收紧掐住自己脖颈的指节,即使感到有些疼痛和窒息,也一直不使用反转术治疗。

这期间,平若叶只是眼神平静地、毫无反抗意识地、纵容地望着他。

像是一尾躺在案板上等待屠宰的游鱼,只因那案板名为五条悟,刀名为爱,所以她生不出一丝求生反抗的念头。

变成……祖先那样有意识的怨灵?

如果是悟君的诅咒,她接受。

“啧,这种眼神真……讨厌啊。”

望着平若叶始终平静地放纵自己的行为,五条悟最终压制住‘干脆把若叶诅咒成无法离开我身边的过咒怨灵算了’的念头,神色冷淡地收回手。

他语气带着轻嘲:“若叶,这次是以退为进的小把戏?”

“不,悟君的话,即便诅咒我也没关系,真的。”

“是吗?”

“是的,真心话。”

沉默几秒,五条悟挪开放在平若叶脖颈上的视线,几不可查地轻皱了下眉。

“反转术,需要我提醒吗?”

“不用。”平若叶抬手贴着五条悟的脸庞,声音轻柔,“悟君留下的印记,没必要抹除。”

“好丑,我看着碍眼。”

“……哦。”

所有的想法都敌不过五条悟的一句碍眼,平若叶老老实实地用反转术将发红的印记抹消,神情有一丝郁郁不高兴。

长大了的悟君,真的难搞,又难给他哄开心。

几秒平静后,平若叶继续尝试:“悟君,我刚刚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真的是我——”

“若叶。”

五条悟出言打断:“做出那种事,你觉得自己在我这里还有可信度?”

“……什么?”

“你表现得好像很爱我,却总做一些我一定会愤怒伤心的事情,完全不怕失去我——爱却不珍惜,这很矛盾。”

“悟君,我……”

平若叶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连句道歉都说不出口。

这一刻,她一向巧言善变的能力似乎失去了往日的作用。

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沉默中,两个人保持着原本的姿势,陷入了僵持状态。

半晌后。

五条悟说:“若叶,能回答我一些疑问吗?”

“悟君,你说。”

停顿了下,五条悟蓦地捏住平若叶的下巴,低头凑过来拉近距离,双眼紧迫地凝视着她的双眼:“若叶,你是不是曾让甚尔那家伙干掉了一批诅咒师?”

“……是。”

“是

不是……跟我有关?”

“嗯。”

抿了抿唇,五条悟又问:“高专一年级时,我看到的那个被挖掉双眼再宰掉的诅咒师……你还记得吗?”

“……啊,记得。”

“还是因为我吧。原因,具体说说。”

距离过近,平若叶隐约能从五条悟眼睛眼底深处看见自己的缩影,小小的,却又在他是视线之下无处遁藏。

不会再对悟君撒谎了,也没必要。

停顿几秒,平若叶坦然地看着五条悟,如实道:“那垃圾觊觎悟君的眼睛……让他那么爽快的去死,我不想。”

“这样啊。”

五条悟垂下眸沉默几秒,然后又问道:“那么——八年前,高专第一时间得到你死亡的假消息……是不是你提前安排的?”

.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一点逻辑性都没有。

但——

“是。”平若叶是这样回答的。

“果然。”五条悟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说,杰在事后提到天元,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嗯。”

“天元对于你和平将门最终胜者的错误猜测……你预料到了吧。”

“嗯,预料到了。”平若叶脸色很平静,“天元只能掌控由她加固过的结界,全知却又没那么全知。只要我隐藏得够深,她缺失重要情报而做出错误判断——这对我来说,不难办到。”

顿了顿,她补充道:“所以说,天元当初会对你说些什么,我心里早就预料到了大概。悟君,还有什么要问的?只要你问,我不会再瞒你骗你。”

“只要我问?”

“嗯。”

听了平若叶的种种安排,五条悟脸上不见怒色,总结性说:“啊,依照我高专时期的性格,先是杰说出和你的约定,再是找天元问询……都在若叶的计划内。”

“是。”

“小惠送信的时间以及我去京都呢?”

“送信时间会晚于悟君找天元,这是我拜托甚尔的。至于京都,我笃定悟君会去。”

“那本日记?”

“当然是——我提前放的。”提到这个,平若叶弯唇笑了下,“那种情况,我不信悟君到了我的卧室能规规矩矩的。”

他会用六眼找寻痕迹,发现隐藏的却又没那么隐蔽的日记本,是不出意外的事情。

五条悟抬手替平若叶拢起耳边的长发,手边是她汩汩流动血液的大动脉,语气听不出真实情绪:“还真是诡计多端啊,若叶。”

“还行,计划一切顺利。”

沉默片刻,五条悟转而问了句:“信里写的东西呢?真心话吗?”

“有关对悟君心意的部分是真的。”平若叶将脸庞贴着他的掌心,感受他的温度,“装善解人意让你忘了我和别等我……那是假的。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让悟君忘记我?不可能,别开玩笑了。”

她自私得狠,也坏得很。

五条悟拇指动了动,

还是遵从内心地摩挲平若叶的脸颊:“日记内容呢,

也是提前写的吗?”

“不。”

平若叶转过脸,目光认真:“日记里写的全是真心话。”

“偶尔有宰掉所有跟我搭讪的女孩子的念头?”

“有,但不会那么做。”

“啊,和我在一起后,还有把我关起来的念头?”

“……嗯,有。”平若叶挪开目光,声音有些发虚,“外面存在好多危险,悟君一直待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才能安全——我偶尔有这样想过,真的只是偶尔!”

她也就每个月想过那么一两次……

“难怪。”

五条悟轻啧一声,捏了捏平若叶的脸颊:“难怪会主动提议我把你锁起来,原来是因为自己这么想过。哇,若叶真阴暗啊。”

听到这个评价,平若叶呼吸一窒,眼睫轻颤了下,没说话。

“很奇怪诶。”五条悟就像是没‘看’见她的反应一样,还在自顾自地提问,“若叶明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么久,怎么会在干了不知道多久才会苏醒的蠢事后,把记录内心的日记本留给我?”

“总该让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