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周氏会尽最大的努力。”

“我和阿弟对周氏一样重要吗?”

“同样重要。”

看着女孩的身影远去,逐渐与沙砾融为一体。周朔转身看向房瓦下的阴影,抬手作揖:“王郡公。”

王柏从阴影里缓步走出,似笑非笑地颔首回礼:“周司簿。”

“其实周司簿不妨大胆一试,情况未必会多糟。”

周朔看向来人,芝兰玉树的贵公子,不知用多少膏粱锦绣才供养出来的风采卓然。

来宁安前,只听说姚氏旁支在这闹出不少麻烦;到宁安后,却见到了更大的麻烦。

世家之首王氏的嫡长子——王柏。

倘若说姚籍是个稍不顺心就炸毛的幼猫,王柏便是蛰伏在草丛间跃跃欲试的雄狮。

宁安的匪徒起自于姚氏的地盘列北,抢了姚氏精心豢养的六百匹骏马南下。南下途中一路烧杀抢掠,甚至抢到了王氏头上,还掠劫了王氏亲眷。

抢掠了进献给王国公贺寿的寿礼,这便惊动了宛城。

王国公怒火难平,让自己的长子亲自督办此事。

这是王柏来宁安给出的理由,但周朔一个字也不信。

华美白袍上金纹的扶桑叶被风吹起扬在空中,生活于钟鸣鼎盛东方的扶桑叶与粗劣的北地格格不入。

轩如朝霞,矜贵凛然,这是宛城倾尽心血才培养出来的贵公子,未来整个世家的核心。

是什么样的任务,才会劳动未来的王氏之主?

周朔看向辽阔的天空,淡漠的句子缓缓吐出:“此事已经商量过了。”

“周司簿不妨再考虑考虑,只需要一点极小的代价,就可以救下更多的人质,也能早点交差。”

“那点极小的代价是什么?”

王柏看向远方的山峦,脸上挂

着得体的微笑:“我们不可能保下所有的人,为了大局,总得放弃几个人质。”

周朔望着天边慢慢移动的白云,看它们变化了形状,沉默许久,“没有谁该被放弃。”

王柏不禁笑出声,爽朗的笑声裹在北风里被撕裂灌入轻蔑的讥讽,“周司簿还真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不出刻薄的话语,或者他根本不屑去给这样身份的人下一个定义。

“在宁安,周司簿能做主。但若离开了宁安,建兴必会另派人来处理这件事。”王柏转头看向周朔,他的笑意收了些,“到时候这些人质,周司簿,您一个也救不了。”

周朔看向王柏,他们目光相对。周朔看到王柏矜华贵气的眼睛里藏着笑,层层叠叠的笑里是一道道冰冷的刀锋。

“周司簿,太过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的迟疑,只会害死他们。”

王柏任凭北风吹向自己,他敞开大袖,修长的手指感受着风,风把大袖吹得飞扬,手指上的黄铜戒指与袖口的金纹相融合。

而衣袖上的扶桑叶则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要脱离衣袖飞向天空。

“我们王氏的亲眷也被掳为人质,我也想尽可能多的保护人质。但我更得履行父亲的命令,夺回父亲的寿礼,这才是我的第一要务。周司簿,奉命办事,总要把奉得命先奉好。”

周朔想起周兴月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于宁安绞杀匪徒。”

建兴只想绞杀匪徒,至于人质,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今早,他就收到了周氏的催促——“即刻剿匪”。

女孩枯瘦的脸在眼前晃动,她平淡的叙述似在耳边。

“我阿娘遇上了强盗,被砍成了两半,他们把我阿娘的头插在村口的杆子上。”

周朔闭上眼睛,泄了口气,“王郡公打算怎么办?”

王柏唇角勾起笑,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气,“放火烧山。”

周朔猛地皱起眉,他看向王柏,一字一顿,“放火?烧山?”

“毕竟往水里下药根本不现实,下多少药能起效,怎么保证一定会受到影响,这都是未知数。但放火,一定能引起慌乱。只要他们慌乱失序,我们就能从外攻入。”

周朔压下心中的烦躁,

“那人质怎么办?”

“我在人质里有内应,他们会找到安全的逃生之路。”

“不行,这风险太大了。”

王柏挑眉看向周朔,“马怕火,起了火,马一定会发狂。忙着去训马,便顾不上看管人质。他们就能乘机逃跑,这是人质最大的生路。”

“比起烈火,匪徒更加危险,不是吗?周司簿。”

周朔拉着脸不回话。

王柏笑了笑:“我有暗线来报,匪徒已经溢出宁安境,去邻县抢掠了。”

“周司簿,你别无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