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且说萝卜崽自小混迹的便是那市井中,最是晓得要和各种人怎么打交道。

这里得了周梨的话,也是很快就与去李大牛拉扯到一处去,但从外貌来说,这李大牛又高又壮,憨厚脸庞上一双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眼睛,怎么也让人想不到他动起手来,是那样的残忍。

只不过萝卜崽自有他的手段,先是混熟后,在循序渐进地将话题往这新媳妇上面说。

李大牛先前还兴趣淡淡的,没想到当天回家,得知何曼娘被留在了幼儿馆里,果然跑去接人。

但叫香附拦住了,李大牛为了他自己在外的形象,也不好在门口大闹,走的时候还低声下气地同香附说道: “我们虽是过得穷苦,但曼娘她娇气,晚上得一个人睡一处,不喜与她人同室。”

他就怕有人和何曼娘睡一起,叫人发现何曼娘身上的伤,毕竟昨儿才新添的。

香附应着,将他打发走了,忍不住啐了一口: “果然这男人是没有几个好东西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要不是看到何曼娘那满身的伤,真信了他是个老实疼爱媳妇的好男人。

里头的何曼娘一直担心着,生怕李大牛撞进来,如今晓得人走后,长长松了口气。心里只盼着这样的人间地狱,早些结束才好。而周梨这边,交代好了萝卜崽后,便喊了沈窕送她去小苍山。

到底被耽误了这么一遭,到小苍山下的时候已经夕阳斜照了,沈窕才将马车停放好,就看到朱嬛嬛费劲地端着一筐西红柿来,连忙上去接: "你师弟呢?怎不叫他来帮忙?"

又见朱嬛嬛这是要往马车上搬去,只问:"放车上?"

朱嬛嬛原本娇滴滴的一个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姑娘家,这段时间在小苍山下,晒黑了不说,连力气都变得大起来了。把那一筐西红柿放好,便喘着气道: “我晓得姑娘今下午要来,叫人顶着大日头摘的呢!回去井里放一放,当水果也可行。"

说罢,见沈窕得空,朝她喊道: "还有些新鲜蔬菜,你若得闲与我一起去搬?"

“我有什么不得闲的。”沈窕应着,也是挽起了袖子,与朱嬛嬛一起走在那半步宽的小田埂上,只见旁边皆然是茂盛菜畦,一排一行的,整齐又长得好看。

虽说不是第一次来,但每次来瞧见沈窕到底都要大惊小怪地叫一回:

"怎么能把菜养得比花儿还好看呢?"

"这算什么?稻田那边才了不得,这一次不知道又增产了多少呢!"朱嬛嬛一想到师父成功培育出来的稻子,那穗子又比上次大了不少,且相对还算稳定,即便是再也没有成长的空间,但这样也能让一块农田粮食翻倍,上哪里找这样的好事情去?

若是推广到天下每一处老百姓手里,还愁什么没粮食?她两人说话间,只将一筐又一筐的新鲜蔬菜都搬上马车去,独给周梨留了个坐的地方。

周梨则跟朱嬛嬛的师父卢晋安在那稻谷旁边的小草棚下面,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本子,一面往上头看,或是指指点点的,总之嘴里说个不停。

等沈窕走近了,才晓得原来是朱嬛嬛去年开始收集来的一些关于农耕的小百科,这一小部份都已

经做过了实验,十分可行,因此是要给印刷推广出去。

只是周梨觉得问题来了: “且不说咱们此处本来的老百姓们,便是三方言语,如今又添了全州的,十个人里找不出两个识字的来,这书印出来,怕也没有几个人翻阅,若是做成图册,又要找人来画,不晓得要拖多久呢!"

卢晋安只想着既然那些百科都是实验过可行的,自然是赶紧推广给老百姓们,免叫他们走许多弯路。

却把这头一件大事给忘记了,有几个识字的?

若真像是周梨说的那样画图,找画师还好,可是这要画又不知道画到猴年马月去,不禁也叹起气来,满腔的热情消去了大半。

周梨见此只笑着:“但也无妨,我先叫人给排版,印几本出来。反正我那表兄也来了,他要开始在这里办学,想来也就是三两两载的时间罢了。"

卢晋安本就是杜仪的人,这会儿听得周梨说杜仪已经来了,当下激动地倏然起身: "少主他?"

“我还没见着,想他们一路车马劳顿,明日在去拜会。”周梨回着,见他又精神起来,便笑着:"这样,你可还担心这些宣传册子推广不出去?"

"不担心了不担心了。"卢晋安一时兴奋了,当下便要喊着周梨去瞧他那几十种稻谷,什么灵州一号五号种,或是磐州耐旱种。

反正那名字取得五花八门的,周梨也不可能全记住,只是

大致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这些种子极有可能只是适应了这边的天气气候,可若是拿到外方去种,不晓得还是否能耐寒耐旱等。

于是只与卢晋安说起来。

这也是卢晋安所担心的, "是了,常言都说着一方水土专门养一方人,人到外乡去还会落个水土不服,这些个种子也是一样的。所以即便这些稻谷在咱们这屏玉县生长得极好,但到了外头到底是什么光景,我也没有主意的。"

主要现在也没有这个条件,而且这边的试验田里还有突破可言,所以周梨便道: “罢了,先不管外头然后,最起码咱们这里顾好了。"

卢晋安也只能如此了,只想着等这边得了个结果,往后就带着徒弟们到各处的水田里做实验去。说着话,从这稻田边又到果园边上,将近来这果园的需求和扩张——和周梨禀了。

周梨想着这小苍山下面一片本就是拿来做实验地的,当下也就直接准了, "这样的小事情,你自己打发人去收拾就好了,倒不必专程知会我。"

又见天色渐晚,便也同卢晋安这里告辞,喊了沈窕来,一起回了县城里去。

这会儿天有些闷热热的,车上都堆满了果蔬,周梨被挤在中间实属无奈,便同沈窕一样坐到前面的车桓上来, "方才你们说什么?我卢先生在稻田里都听着你们笑了?"

她这一提,沈窕又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姑娘你那一阵子灵州城里,是不知道这里出了一个乌龙事情。"

又说起南广场神庙门口的那一窝小猫,这不免是让周梨想起了自家的黄狸花,只是可惜从芦州到这灵州,路途遥远,它年事已高,又拖家带崽,实在是没发叫它跟着一起背井离乡。

说起来这猫有灵性,当初追着猪打到了自己家里,后来还和自己与白亦初一起逃过难,甚至救过自己的性命。

所以当初卢氏来的时候,也是将它好生安排好了,才敢放心起身来此处的。

沈窕极少听周梨说起从前的事情,甚为好奇,一时想起自己年少被困在那院子里,过的都是暗无天日的日子,便又想起她姐姐来。

便和周梨说: “那一阵子大家都忙着救灾,我听说了那何婉音就在磐州。”那一时她是真想去手刃了何婉音,得罪她的又不是姐姐,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明明

可以直接杀了那个狗男人的,却还偏要叫女人把脏病传过来。

不然的话,姐姐哪里会绝望,指不定此刻她们姐妹就在一处呢!

她虽只说了这样一句,但周梨也懂得了她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不过沈窕最终没有去,可见是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也是十分宽慰: "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姐姐看了,该是开怀的。报仇的事情,你也不要乱来。

实在是那何婉音太诡异了,周梨不止一次怀疑她身怀系统什么的。

沈窕点着头, “我晓得,姑娘放心好了。”她想好了,报仇也不见得非要把人杀了才算是完事,最好是让对方活着,痛苦地活着,让她看着自己比她活得好,那才是真正的报仇呢!

两人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随着天上的夜幕越来越浓郁,几颗星光闪烁起来,那风也变得凉爽了几分。

周梨和沈宠换着赶车,到城里时候正好戌时左右。

马车是衙门里拉出来的,所以她也直接叫沈窕将马车赶去衙门,连带着那些个果蔬。反正放到家里去,如今家里也没几个空闲人在吃饭。

倒不如都留在衙门食堂。

衙门里如今开设了个食堂,也是这样周若素也不用像是从前那般在家里煮饭等着大家归来。

这么些个蔬菜,沈窕跟着乒乒乓乓好一会儿才搬完,正好见厨房里下面,便问: “谁还没吃?给我和姑娘也来一碗?"一面要跟着打下手。

不过叫厨子给赶了出来,只叫她院子里等着。

原来是挈炆,今儿是坐船从南眉河那边来的,专门去看那码头的进度,回来有些晚了,便想着懒得出去夜市上,就在衙门里煮面吃。

这会儿和周梨正在说话, ”我也是听闻你表哥他们来了,既如此这书院要开设,少不得是要将我这里的工人分去过半了。"

听他那口气,仍旧有些不舍的意思。

"铺桥修路虽是重要,但这办学更是民生大事,耽误不了你多久。"周梨瞥了他一眼,觉得挈炆已经魔怔了,在说现在进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山川那么远,他不可能一年里就将条条大路都给铺平了。于是还劝着:"临渊洼那边,没准过一阵子切碎石机弄好了,不晓得要同你节约多少人工呢!这修路的钱纵然不是咱们

出,但也不好这样花吧?"

钱是柳相惜那里管他爹娘要的,所以挈炆花起来是一点也不含糊。

挈炆托着腮帮子,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然后催促着周梨,叫她快些去催陈慕。

正说着,沈窕和厨子端了面来。待吃过各自回去休息。

不想家中这一头,白亦初他们竟然还没回来,听着林冲说,还在杜公子那边,周梨心想怕是留在那边商量着什么,也不多管,只先洗漱休息。

翌日起来,和家中各人招呼了一回,自是去见杜仪。

也是几年没见了,除了一张脸没变化,周梨觉得现在的杜仪的身上,有种从前没有的光辉气势。

言语动作间,也颇有些传说中的帝王风姿。周梨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当时也给自己吓了一跳。但实实际际上,这便是他给自己的感觉了。

“阿梨,怎么不认得我了?”杜仪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只温和笑问。这个笑和语气,倒是一下将周梨拉近了, “表哥。”

“阿梨大了,出息了啊!”杜仪看着她,满眼的欣慰,示意她坐下后,有人伺候了茶水,便道:“昨夜阿初在这里坐到子夜方回去,阿梨可晓得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周梨当然疑惑,只好奇地看着他。

却听得杜仪说: “他说,他秉承武庚书院宗旨,男女同入学,先辈们没有开的先例,在这屏玉县是极好的时机。还说……”他说到这里,朝周梨看来,微微蹲了一下: "将来,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

周梨是惊愕的,她真的不止一次怀疑过白亦初是自己那个世界穿越来的,这思想居然如此超前。

“那表哥以为如何?”所以阿初昨晚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就是要和表哥谈条件。但男女同入学,这个封建时代里已经算是跨出了很大一步,这再叫女子入朝为官,怕是有些难了。

“我以为阿梨可以,那别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大虞女子里,多的是才华横溢不输男子的女中豪杰,她们就是缺个机会而已。”其实白亦初这一点上,杜仪不知道他是为周梨所求,还是为了什么,但是和杜仪不谋而合了,如今他的这些谋士中,也有不少女流,自己也亲眼所见,她们并不比男子差什么。

/>再何况,这个不是还有阿梨么?不说此前赈灾之事,就如今她手里管着的金商馆和神农属,不也是发展得极好的么?

所以杜仪觉得,既然是要谈到这个‘公平’二字,也就不能局限在权贵和寒门出身之上,史要用在男女之上。

更何况他也认为大虞建国多年来,不管是经济发展还是农业发展都一直停滞不前,更重要的是大部份地方都将女人圈禁起来,这等于浪费了过半的人力资源。

正是应了那一句,人在家中饿,地在草中荒。

所以如果女子也同男子一般出来学习,将来不管是走上哪一行,都是在为国家出力。至于他们的孩子,这屏玉县不就有幼儿馆么?马上自己也要承办这书院,如此一来大小孩子都有了交托的地方,也就不用咱们用人来看着他们。

周梨怔怔地看着杜仪,心忽然有些热血沸腾起来,起身朝着杜仪行了一个大礼, “表哥,这一拜,是我为天下女子。"

杜仪笑着虚扶她一把, "往后的事情,到底如何还不知晓,只不过我们这些人因这因缘巧合聚集在一处,总是要做出些事情来的,不然也枉来人世一遭了。”但他到底还是担心豫州和齐州开战之事。

到时候不知道要死多少老百姓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是以战止战,而是民心所向。"谁还不希望是这样呢?可是周梨也不知道,毕竟向来这天下的诸侯们,都是靠着打出来的。

跳过这些个沉重话题,方说起杜屏儿来。原来昨晚她已经来见过杜仪了,兄妹本许久不见,但因杜仪这里事情繁多,所以也没能多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