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番外一(2 / 2)

师父笑笑说:“你一命可抵上百无辜苍生。”

“够了。”钟岁和叩谢师父多年教诲,毅然折断手中的笔,下山从军。

既然这一身本领受限于天师界法则不能施展,那他不要也罢。至少他还有一条命,可以投效这个国家。

16岁的洛晏清看着18岁的钟岁和下山,一直在山上等着他的信,等了整整七年。

一如洛晏清推演的,钟岁和死于25岁,他在特定的日子等到最后一封信,是钟岁和的死讯。

洛晏清的术算可以看破古今,他不明白已经注定的事情,师兄们为何要下山送死。

在见到钟岁和的尸体时,洛晏清明白了,根本没有所谓的注定。

如果所有人都知道百年后国运如何,因为这份“注定”而不去努力,那么“注定”也将变成虚妄。

正因无数千千万万的人如师兄一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仅凭一己之力无法救国,却可以救自己身边的人,为渺小的希望牺牲性命,才有了未来百年国运。

明白这个道理后,洛晏清照镜子时,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即使如此,他也要走向这份“注定”。

他只擅长推算,是个无用的书生,体力不及常年练剑的师兄们好。

洛晏清为自己算了一卦,发现以他的体力,若是像师兄们一样上战场,第一战就会死于炮火之下,救不下任何人,只能送出一条命。

既然这条命“注定”要送走,那洛晏清要把这条命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天师不可用役鬼伤人,哪怕被伤的“人”是侵略者。

为了算出一条可以走的路,洛晏清无数次推演,每一次都只能算出死局。

他想要任性,他这一条命可以任性,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祸及无辜的家人,他想为家人找一条生路。

洛晏清算了整整两年,始终没有找到结果。

一直到某一日,他翻看师兄遗物时,发现盒子里除了断掉的毛笔,还有一支钢笔。

这支钢笔不是他放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师兄的法器盒子里的。

洛晏清取出那支钢笔,用这支师兄留下的笔轻轻计算,这一次,他算出了那条生路。

好像是师兄在告诉他,想做便去做吧,出事还有师兄给你兜底。

一如他们相处那几年般,钟岁和总是牵着他的手,走过看不清前路的黑夜。

那一晚,由于违背了天命,洛晏清咳出了血,他瘦弱得不像样子,知道自己多次窥探天命,已经命不久矣。

生命最后的时刻,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给家人留下日后该如何做的书信,找到了一些命不该绝的厉鬼,将他们困在自己的别墅中,以身饲鬼。

洛晏清没有尸身,他只留下了衣冠冢,他的魂魄将在人间徘徊数十年,直到注定结束这个轮回的洛槐出生。

但在死亡的那一刻,他隐约看到了钟岁和的影子。

原来师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在看着他做的一切吗?

洛晏清看到钟岁和对他伸出手,本该留在世间承受罪责的他不由自主地握住师兄的手。

“走吧。”钟岁和对他说。

“可是,我还要等待终结。”洛晏清回头看着那栋别墅。

钟岁和笑笑:“一个孤魂野鬼能做什么,除了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你不是要亲手终结这件事吗?别怕,师兄陪你。”

洛晏清见到钟岁和的样子,也渐渐放下心来,点点头,跟着钟岁和一起走了。

当晚,洛槐和钟九道做了同一个梦,只是视角略有不同。

洛槐梦到自己变成了洛晏清,从年幼时便看着他那个行动力十足的师兄,一直羡慕着他,渴望成为像师兄那般勇敢的人。

钟九道梦到自己成为钟岁和,是个和今生一样不顾后果凡事先做了再说的人。

钟岁和觉得钟家找不到他想要的术法,便离开家到处寻找。钟岁和发现术法救不了国家,便折断笔投军。钟岁和战死无悔,却发现门派还有个为他们哭泣的小师弟。

本以为留下小师弟是保住他一条命,化作孤魂野鬼才发现,活着的那个人才是承受一切的。

他一生无悔,唯独担心这个怕黑的小师弟。

他见小师弟在策划着为他们报仇,钟岁和本想阻止,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阻止的资格,便隐去身形,陪着小师弟。

小师弟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他在决定牺牲之余,也会顾及活着的人。

钟岁和知道小师弟在担心什么,他愿意陪小师弟一起面对,哪怕赔上来生。

当他产生这样的想法时,他便成为洛晏清推演中的一环,洛晏清的计算终于划上一个完美的圆。

同是洛书派弟子,钟岁和能算出这一环的终结会应在那个注定叫做“洛槐”的人身上,这人也是小师弟为自己选择的终结。

洛晏清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的转世必定是洛槐。

可他已经为此付出一条命了,难道还要为了画上这个圆魂飞魄散吗?

钟岁和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找到转世的洛晏清,陪他渡过这个难关。

洛晏清计算的时候,钟岁和也在和他一起算,他发现即使加上自己,还是救不了“洛槐”的命。

他与师弟好像注定天人永隔,生离死别。

好在钟家有个残念谷,能够留住钟岁和的一缕执念。

如果有朝一日,那个叫洛槐的孩子会进入残念谷,带走他这一缕残念,那么一切还有生机。

但怎样才能让与钟家毫无关系的洛槐进入残念谷呢?那可不是什么正常人能承受的地方。

钟岁和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办法,干脆决定把这件事来世解决。

数十年一晃而过,洛槐因为喜欢钟九道进入残念谷。

一直沉睡在残念谷的残念感受到时机的到来,顺势缠了上去,静静地陪在师弟身边,等待命运的时刻。

第二天早晨,洛槐与钟九道同时睁开眼,一时分不清对面的人是洛晏清还是钟岁和。

两人晃了晃神,这才慢慢回想起相遇以来的种种。

他们不是钟岁和与洛晏清,他们生在时和岁丰、海晏河清的年代,一同见证了一个轮回的终结,他们不会走向生死别离的末路。

祭祖后,钟九道和洛槐回到S市,把楚巍然叫出来,把他带到一个牌位前面,按着他的脑袋给这个牌位上了炷香。

“二师兄楚尧年?这人谁呀,为什么我要拜他?”楚巍然摸着脑袋道。

“多拜拜长头发。”钟九道说。

一听能长头发,楚巍然也不管是谁了,又拜了一遍。

洛槐将洛书派几个弟子的牌位摆在别墅中,日后逢年过节会祭拜,也让他们看看这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