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1 / 2)

是白日里,站在戒律堂外的人。

蔺绮抬头望着他,心中又生出那种极熟悉的感觉。

但这是她第一次出青要山,他们之前分明从未见过。

这种难以捉摸的熟悉让蔺绮感到一丝危险,她下意识对一切意料之外的变数感到烦躁。

但在看见这个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

——这个人,她打不过。

这就有点麻烦。

冷白指尖拢在鲜红袖摆里,轻轻摩挲两下,乌黑长发掩住漂亮的眉眼。

她敛眉,压下那一丝燥意,湿漉漉的漂亮瞳孔里,又浮出乖巧茫然的神色。

她抬头看圆圆脸小师兄,刚要开始演。

“大小姐——”

眼前的少年乍然出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此时怔怔看着她,手里死死攥着那枝未送出的山茶。

他的目光在蔺绮和二楼青年之间游离了一会儿,唇角蠕动,几近失声。

只在几息之间,他顶着小漂亮软软的目光里,猛地朝蔺绮鞠了一个躬。

圆圆脸惶恐又羞愧,不停地鞠躬往后退:“大小姐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已经有道侣了,是我糊涂是我冒犯了,我……我明天就去戒律堂领罪!”

清脆的声音带着颤抖,响在风雪之间。

蔺绮还没反应过来,圆圆脸小师兄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远处,他脚步踉跄,似乎还摔了一下,整个人重重滚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然后,风雪传来的,就是无比慌张的脚步声,像是有鬼撵他一样。

“……”

蔺绮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

他在说什么东西。

二楼旋梯上的青年似乎也怔住了。

门内门外寂静一片。

清寒的风吹过来,碎雪翻飞。

高楼的门墙上,结了一排清凌凌的冰柱,忽而,一阵风裹着寒意涌来,打下冰柱,冰柱直直往下坠落。

青年一拂袖。

一道微弱的蓝光往门口砸去,啪地一下撞上冰柱,冰柱瞬间偏移,在落地的刹那化作清澈的水流,流入雪地下掩埋的土壤里。

他轻轻笑了一下,率先打破沉默:“他应当是误会了。”

“嗯。”

蔺绮软软应了一声,心道什么叫应当呢,他必然确乎肯定是误会了。

她往里走,目光不自觉扫过刚才冰柱掉落的地方,那里的白雪融化了些,露出些长着浅绿青草的土壤。

冰柱若没偏,应当会砸到她身上,虽说不打紧,但是会疼。

蔺绮想着,有些不开心。

这个人在这儿,她若是拿符纸打冰柱,就会打草惊蛇;若是不拿就会被砸到。她不喜欢做这种选择。

没一会儿又想起这个陌生人把冰柱打斜了,心里由他而生的烦躁散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只有一丝因变数而产生的燥意,但她并不讨厌他。

蔺绮想,他们应当是见过的,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走进高楼,立于明亮的柔光里。

漂亮的少女抬头。看着旋梯上的青年,那双小鹿一般清澈的瑰丽瞳孔里,流出些不满的情绪。

她有些迟疑,问:“您也是临云宗的师兄吗?我们先前认识吗?”

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

她站在一楼,身后是雪地上银白的辉光。

少女乌发未束,一直披散着,半遮住清透漂亮的眉眼,白金披衣下,鲜红的锦裙拖在地上,裙摆处沾了碎雪。

她垂着手,宽大的袖摆也直直垂落而下。

容涯看着她,眉梢染上点笑意。

早在方才看见她的第一眼,容涯就知道这漂亮小孩儿想让他滚。

这会儿瞧着她,也明白那鲜红袖摆之下,必然藏着一张能伤他的符纸。

苍白病弱的青年斜倚着栏杆,不轻不重地笑了下,心里又想,袖袖又谨慎又聪明,可爱死了,不愧是他养大的。

灰白袖摆掩唇,他轻轻咳了两声,复又笑道:“承仙尊旨意,来给姑娘送一枝梨花。”

嗓音温温沉沉,如霜如雪。

蔺绮心中一惊,冷白指尖轻轻摩挲符纸的边角。

半信半疑间,她觉得这位仙尊的脑子应当不大正常,放着临云宗那么多虔诚的请愿不去回应,偏偏派人来给她送一枝破花。

“原来是仙使大人。”

蔺绮仰头,漂亮眸子里似有水光潋滟,她犹豫了一会儿,有些害怕似的,鸦睫轻轻颤抖,声音小小的:“可是我请愿的时候并不认真。”

“仙尊为什么会回应我?”

尾音上勾,又湿又软,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惶恐。

烛火摇晃间。

青年垂眸,温和笑了下,似乎因为咳嗽的原因,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因为你太不认真了。”

“……”

蔺绮确定了,那位容涯仙尊的脑子确乎不是很好。

她慢吞吞走上台阶,接过青年手里的梨枝,她乖乖道:“谢仙尊,谢仙使大人。”

枯绿的枝桠上,结了星星点点十几朵霜白梨花,梨花上还沾着碎雪。

很凉。

蔺绮的指尖触上梨花,被冰得一颤。

她眨了眨眼睛,恍惚间,才发现自己刚才触到的并不是梨花,而是青年的苍白指节。

蔺绮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

白净清瘦,骨节分明,明明很漂亮,却冷得像冰。

这位病弱仙使长睫微垂,默不作声收回手,将手拢到灰白袖摆里。

他偏过头去,掩唇轻轻咳嗽了一会儿。

复而又对上她的目光,他温声笑笑:“老毛病了,见谅。”

蔺绮摇了摇头:“没事。”

“我姐姐也一直在生病。”她忽然开口。

眼前的仙使怔了怔,问:“是临云宗的另一位小姐吗?不曾听说她体弱。”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下,道:“许是我孤陋寡闻。”

“不是她。”蔺绮又摇头,似乎有些不开心,闷闷道,“我本来就有姐姐,她只是个散修,和临云宗没有关系。”

青年温和颔首:“原来如此。”

“不知她如今在何处。”

“姐姐三年前就因病重闭关了,她沉疴日久,要闭关好好修养。”蔺绮说着,忽然有点难过。

她看着他,乌黑如玉的漂亮眸子里满是认真,大抵是出于对病秧子的爱屋及乌,她难得生出些真情实感。

“如果病得很重,连医修都治不了了,还是要早些闭关才行,不然可能会死。”

容涯应了声知道,又笑说修士哪有那么容易死。

他不自觉地跟着蔺绮,一路走到二楼,一间干净的屋子前。

蔺绮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瑰丽眸子清凌凌看着他:“仙使大人,您不回去歇息吗。”

“外面风雪太大,行走不便,想请姑娘借个住处。”他请求得很有诚意,声音淡而清温,又道,“我帮姑娘把梨枝插上吧。”

蔺绮把梨枝递给他,侧身让青年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