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风雨欲来(1 / 2)

浅野空回横滨后,安排好爱伦坡的住处,和芥川龙之介、芥川银回家。

中学的春假还有两天,龙之介和小银正好可以在家歇一歇再回学校。

家门前,芥川龙之介拿出钥匙开门。

浅野空不打算进去,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小银,龙之介,你们在家休息。我去人才会社工作啦。”

“浅野哥。”芥川银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些微不安,“你遇到难事了吗?”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坚定:“我们能帮上忙吗?”

门开了,芥川龙之介也跟着转过脸,嘴唇微动。最后抿了抿唇,只用黝黑的眼睛无声地表达着什么。

浅野空默然片刻。

小银怎么看出来的,他已经尽量不表现出异样。

初春的阳光柔柔地撒下来,庭院中小草新绿,从泥土里钻出绿油油的细嫩芽尖。

两人齐齐看过来,两张年幼的相似脸庞上,小银眼波微颤但目不转睛,龙之介瞳孔从头至尾毫无偏移,眼神执着。

浅野空清晰地感觉到,小银和龙之介想帮忙的愿望。

他们的确是兄妹。小银平时略有羞涩,但此时,她的眼神透露出与龙之介如出一辙的坚韧。他们不想无知地生活在庇护下,他们想出力亲手守护自己的幸福。

就像小草,稚嫩而顽强地钻出地面,迎接阳光,也迎接风雨。

浅野空感觉胸口有一团热空气在膨胀,温热中带着些微酸涩。

被家人担心了啊。

……是擂钵街的生活让他们如此早熟吗?

浅野空在心里默默回答:是的。

他不想让小银和龙之介担心,但似乎反而让他们不安了。

“有一个小麻烦,我会努力解决。”

“让你们担心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现在还没了解清楚情况。”

浅野空在熹微的阳光下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伸出竖起的右手掌:

“我们是家人,如果需要帮忙,我一定跟你们讲。”

芥川银表情一松,抬起手轻轻拍在浅野空的手掌上。在她的手掌旁边,是芥川龙之介也拍上来的手。

浅野空手指弯下,握住两只温热的手,语气轻快:“约定好了。”

……

赶到位于三层的人才会社,浅野空推开门。

原本满满当当的办公区现在空无一人,办公桌椅拆走了一多半。偌大的空间显得空旷,让人有些不习惯。

光田幸太说过员工已经搬去新办公楼。

浅野空没有停顿,径直走到光田幸太的办公室:“光田桑,我回来了。你说的麻烦,具体是什么情况?”

办公室内,两人相对而坐。光田幸太详细讲述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事情要从浅野空出国前发生的“擂钵街青年商场杀人事件”开始说起。

为了让市民看到真相,正本清源,光田幸太联系几家大报对这个案件挖掘悲剧根源,进行深度报道。最好能引发市民的关注和讨论,给之后发布“公益求助咨询”做铺垫。

大报记者深入调查后,发现了一个新信息:那名擂钵街青年遭受同事勒索后,曾经尝试打官方热线询问和求助。

然而,当擂钵街青年支支吾吾说出自己出身擂钵街,只得到工作人员的偏见和不耐烦。

想变好,却被往深渊里踩了数只脚;想求助,却得到冷漠和歧视。

由此,他彻底绝望。怀着极端的愤恨,选择走上绝路。

深度报道发出后,掀起一阵关注和讨论:关于擂钵街人,关于政府应承担的责任,关于失职的官方热线工作人员,关于孤立无援时的求助。

舆论铺垫成功,光田幸太趁势发布公益求助咨询的渠道,得到了大众的认可和赞许。

一片鲜花着锦。

点评网发展策略转变为“快速拓张”后,光田幸太从银行再贷了一大笔资金,组了二十多个队伍去不同城市占领市场。录入当地餐厅,投放媒体广告,进行营销活动,推广付费业务。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

直到某一天,员工反馈,为擂钵街黑户少年办理户籍的手续被卡。原本会社一直与横滨户籍管理机构合作愉快。

紧接着,有关部门上门检查税务,银行找理由拖延发放贷款。

光田幸太感到危险。

点评网的付费业务方兴未艾,还不足以支撑点评网的大肆扩张和会社的运营成本。贷款一被截留,会社的资金链瞬间绷紧。

他从这一连串事件中体现出官方态度的微妙。找关系一问再问,终于得到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高级秘书的暗示:

之前的招聘网宣传、擂钵街青年杀人事件的深入报道,都触动了官方的神经。明年是市长换届选举,官方不想再看到他们宣扬擂钵街、宣扬政府的负面信息。

现在遭遇的这些麻烦,是官方的警告,让他们以后安分点。

光田幸太声音低沉:“之前合作的供应商要付尾款,各城市的拓张要持续投入,短期贷款到期要还本付息,还有会社和网站的运营成本。

如果银行按时发放贷款,这一切都不成问题。但银行拖延了贷款的发放。”

“如果不能填补亏空,资金链断裂,会社就会破产。”

光田幸太站起来深深鞠一个躬:“十分抱歉,我拓张时太过激进,没有留下足够的流动资金储备,导致会社现在陷入难关。这是我作为总经理的失职。”

浅野空扶起光田幸太:“谁也无法预料贷款会被卡。”

内心焦灼,表面还是尽力表现出冷静自若的模样。

战场的经验告诉浅野空,越是战局不利、队员悲观消极时,队长越要表现出镇定和信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指责。

“亏空有多大,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10亿円,1个月。”

浅野空低头咬住曲起的食指指节。

10亿,只有一个月,要从哪里找……

想要冷静思考对策,但是一股急惶惶的忧虑和焦躁吞过来。

如果做不到,点评网会夭折,前期做美食节赢得的市场烟消云散,努力至今好不容易有起色的招聘网将毁于一旦。

点评网的成功,依托于努力,更有很大程度上“新鲜事物”的加成和运气的成分。

当一切归零,重新开始,还会这样顺利吗?

办公室内的空气隐隐有些憋闷。

门口突然传来门铃声。

‘谁会上门,侦探社吗?’浅野空率先起身走到门外。

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灰色西装男人。

办公室内,三人分坐。

灰西装男人脸上刻着礼貌而虚假的笑,寒暄客套几句,便直白说明来意:“我是尾木浩,代表黑沢财团希望收购飞鱼点评网。”

“收购金额5亿円。黑沢财团会接过点评网目前背负的所有债务。唯一的条件是,”

尾木浩目光在浅野空和光田幸太身上移动,笑容不变道:“黑沢财团希望能完全掌控点评网。”

浅野空明白,这是要赶走创业团队的意思。

光田幸太目光一冷:“黑沢财团财雄势厚,久有耳闻。以飞鱼点评网现在的市场规模,贵财团不觉得5亿円太廉价了吗?”

“我们不会出售点评网。”浅野空坚定道。

尾木浩笑容不变,似乎有所倚仗:“请贵社再考虑。黑沢财团一向很有耐心,但如果考虑时间太长,就没有现在这个价格了。”

拿着公文包站起身,尾木浩意味不明道,“下次再会。”

目送尾木浩离开,光田幸太马上拨打电话:“永池先生,我是飞鱼点评网的光田幸太。您上次谈的投资意向……原来如此,我也很遗憾。”

“藤山先生……是,我知道了。”

“三隅小姐……我明白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光田幸太合上手机,面容微沉,目光投过来,刚张开嘴,手机铃声响起。

光田幸太接起:“谷本,什么事?”

听了几秒,眉毛皱起,在手机上按一下,谷本初佳焦急的声音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出来:

“……XX社区、XX论坛出现一大片污蔑会社的帖子。网上也出现许多对会社不利的不实新闻和言论。”

光田幸太问道:“这些帖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刚刚出现不久,一下子突然冒出来。我们该怎么做?”

太巧了,黑沢财团的人刚走没多久。

浅野空心中一坠,脑中出现一个猜测。

光田幸太交代谷本初佳澄清和投诉。

“黑沢财团。”光田幸太面上似有联想,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盯着屏幕。

数秒后轻吐口气,转过脸来:“我之前关注的一家正在开发同类点评网站的公司,背后是黑沢财团掌控。”

“他们不只是趁机捡便宜收购这么简单,而是刺刀见红的商业竞争。”

飞鱼点评网是行业中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是后来的模仿者进入市场的最大敌人。

商场上,从来没有温情脉脉,只有不择手段。

舆论泼脏水只是小儿科。接下来,黑沢财团肯定还预备了更狠辣的手段。

“黑沢财团参与进来,市场上的投资人都选择观望。之前提出要投资的资本方,全都找借口推脱。”

银行融资被卡,市场投资被抑制,还要应对黑沢财团的未知手段。

一向冷静的光田幸太,脸上浮现出苦笑。

‘来得太快了。’浅野空心脏微缩,皮肤上的汗毛微微战栗。

仿佛在森林中被群狼环伺,狼群兽性贪婪的目光紧紧锁定,利齿流下涎液,马上要扑上来。腥风已经来到鼻尖。

但这一次是在商场上,武力失去作用。面对势力雄厚的黑沢财团,人才会社只是一个孱弱的婴孩。

“还有一个地方,有充足的资金,而且不会忌惮黑沢财团。”光田幸太双眼看过来,“港口贸易集团。”

“浅野,当初能在他们的简历库里找到我,你应该有能跟他们直接沟通的渠道。”

浅野空明白光田幸太的意思,但是,“我不会麻烦他。一定有其它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