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127章(1 / 2)

明一十三年,杜衡正任吏部侍郎的第二年,边疆平定,天下太平,是朝中甚是平和的一年。

但秦家却是家事最为繁多的一年。

这一年在国子监读书的澹策秋闱下场中榜,十五岁考中了举人,于京城中算不得年纪最小中举的那一批,但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相较二十几岁才中举的杜衡来说,也算是青出于蓝了。

家中甚是欢喜一场。

而这一年,承意也已经长到了十八,是时候也该张罗亲事的年纪了,若是耽搁到二十以后,以当世就难再寻到好人家了。

杜衡和秦小满开始忧虑起这件事来。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哥儿也一样很受欢迎,更何况是仕途正好的吏部侍郎府唯一的公子。

得知秦家公子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京城里的媒人几乎把秦家的门槛给踏破。

杜衡每日下朝回来看着不比公文少的拜帖相亲文书,也是头疼。

早前他也未曾考虑过这些事情,总觉得承意还小,他也不多喜欢看见这些媒人送的贴,扫一眼就给推开了。

现如今承意大了,他也不得不与之考虑往后才行。

“这个什么王家少爷不行,下回国子监比武的时候我非一枪戳他脑门上不可。”

澹策俯在书案前,翻看着各家送来的拜帖。

承意选夫家一事上,不仅是杜衡和秦小满上心,比之更上心的还有个澹策。

杜衡斜眼看着霸占了自己桌子大半的儿子,叠着眉头,地上已经丢了十几本拜帖。

他伸手给捡了起来,弹了一下澹策的脑袋:“这些日子看了那么多拜帖,哪个入你眼了,你又要戳几个人的脑门儿?”

澹策道:“我乃实事求是,这礼部侍郎家的王少爷不过就先前在国子监门口见了哥哥一面今而就送来了帖子,且还不是拜帖和相亲文书,而是直接的求娶书,还要不要脸了。”

“他在国子监仪门处朗声喧哗,哥哥等我诧异瞧了一眼什么人这般无礼,与他对上了一眼,他怕是还以为得了哥哥的青睐,这般自信的就送来了求娶书。他爹还礼部侍郎,也没见得他儿子多有礼数。”

来京城不过一载,常与燕沅在一起,他也是认识了不少京中达官贵人家的子弟。

澹策算是看明白了,这京都里的世家子弟多的就像是菜市里的白菜,说起来体面是菜市的好白菜,实则还不如村野地里的长得新鲜可口。

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着有个不错的家世装点的体面,实则自身多是无用之辈。

澹策自己都不屑与之此般子弟为伍,又更何况是要自己哥哥与之成亲,让他做自己的哥夫。

杜衡挑起眉:“好歹是礼部侍郎家的少爷,你也别太无礼了些,武馆比武别伤着了人家。”

他默默的把王家送来的求娶书塞去了一边。

澹策道:“咱们家也算是后起之秀,拉拢靠近的人家不少。可咱们毕竟是才来京城的,未有多少根基,消息也不算灵通,并不明晰晓得这些求亲人家究竟是何品性,媒人倒是吹嘘的天花乱坠,但如何能看这么表面的东西。”

“你小子倒是看得通透。”

杜衡却又微微叹了口气:“爹未尝不知这些。”

澹策凝起眉:“那爹作何还日日看这些帖子,瞧的那么认真,倒是真有心在这头挑选合适的人家一般,着急要把哥哥嫁出去。”

杜衡把看过了的帖子整好放在了一头,道:“爹怎么会想把你哥哥嫁出去,我和你小爹倒是想他一辈子都在家里,可你当天底下有几个能像你爹这样的入赘男子啊。这事情太难了,原先我也是在慢慢留意,看能不能在门生之中寻个这般的女婿,然则读书人清高,哪里肯。”

“原也是可以再慢慢选的,可忽然急了起来,你可知为何?”

“总不至于是觉得哥哥大了。”澹策略略思索:“听闻二皇子在选妃了。”

见杜衡未置可否,澹策眉心一紧:“难道是哥哥也在备选名单之中?!”

杜衡叹气:“前些日子,陛下召我确实提了一嘴。”

“那怎么能行!听闻此次一选便要选三位,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且不说一来就三个,已然违背了家里的初衷。退一万步,皇命难违一定要选的话,若是选中正妃也就罢了,选为侧妃再好听那也是妾,哥哥怎么可以终身受制于人,为人妾室。”

杜衡看着因为着急而突然站了起来的澹策,将人拉了回来:“我知道!嚷嚷什么,没规矩。”

“这些年二皇子一直都陛下言听计从,唯独在成亲这件事上有所忤逆。二皇子心许首辅大人家中千金,并无心侧妃,与陛下僵持了好一段时间,陛下如今松口了。”

“应选的诏令这才没有下发到备选人家之中,选妃作罢,改做赐婚。”

澹策松了口气。

“这一坎儿虽是过去了,可陛下也不止二皇子那么一个儿子,四皇子与二皇子年纪相差并不算大,承意若是不能在四皇子选妃之前定好人家,届时难保不会再入备选名册。”

凭借承意的品貌一但前去参选,被选中的可能极大。

虽说秦家现在的官位在朝中也是名列前茅,但毕竟是地方上来的并未有太大的根基,比之那些根基深厚的名门清流,秦家是不占太大优势的。

皇子选妃,可不单单是要一个能照料皇子的人,更要紧的还是要备选之人的母家之势,为此承意多半是做不到正妃之位。

杜衡本就不赞成所谓三妻四妾,若是迫于无奈承意最终走上这条路还是为人妾室,他当真要被气死。

那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有何意义,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能让儿女过得顺心些么。

为此他如何能不焦急忧虑,这才不断的看着前来送帖的人家。

澹策顿时明了,他脸色有些沉重。

“可要看这些求亲人家的底细,挨着查起来也要不少时间啊。”

“是矣。”

“那还不如从熟识知根底的人家下手,如此不好些。”

杜衡挑眉看着澹策:“你可别瞎参合胡来啊,最要紧的还是你哥哥的心意。”

“我还能不知道么。”

秋闱以后很快就进入了年节,京城的冬天很漫长,不过节日氛围隆重,到处都是花灯爆竹,热闹的很。

欢愉之中,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正月末了。

“在做课业?”

澹策提着一支笔,正在自己书房的书案前出神,门口忽然偏头冒进来个脑袋。

“没有,哥哥有事?”

承意把手里精致的骨碟举高了些:“我跟厨娘学做了糕点,给你尝尝。”

“好啊!”

澹策连忙把笔放下,去洗了洗手。

承意托着脸看着澹策吃糕点,方才过了年,日日都大鱼大肉的,他自己腻味的厉害,这段日子都没什么胃口,可又爱进厨房里做点什么。

倒是得亏澹策不挑食,他做什么都吃。

“味道怎么样?”

澹策点点头:“好吃,我一口气可以吃五个。”

承意把茶盏子往澹策身前推了推:“我做的不太好,感觉味道过于甜腻了。”

“还是我们老家的凤梨酥做的好,甜而不腻。”

澹策哪里尝的出这么精细的口味来,只觉得自己哥哥做的就是最好的,不过这月份里忽然提起落霞县,他猜测承意是有些想念老家了。

他对老家的念想倒是不算太大,毕竟两三岁就离开了老家,后头随着爹四处正任,对老家自然没有特别多的感情。

不过他哥哥不一样,在落霞县里生活了好几年的光景,那会儿家里的日子才刚刚起来,并不似他一记事起家里就衣食不缺了。

听闻在穷苦之时吃的好东西总是让人能记住一辈子,后来吃过了世间许多的好滋味后反而会更惦记昔时那一口,他想已经吃了太多山珍海味的哥哥当也是如此。

“等以后有机会,我带哥哥回去吃就是了。”

承意开心道:“好啊。”

“不过我近日见你出门的多,回来也都关在书房里,爹爹也是此般,你们忙什么呢?”

澹策咬着还是温热的凤梨酥:“哥哥真不知道?”

“为着我的婚事?”

澹策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他没否认,哥哥又不是傻子,家里人忧虑什么他如何会不知道。

承意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他就是心里有股说上来的感觉。

澹策放下茶盏糕点,看承意这样,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他冲承意挑了挑眉:“话又说回来,哥哥到底有没有中意的人啊?”

承意抿了抿嘴:“我不知道。”

旋即他又警惕的看向澹策:“你想干嘛!”

澹策瘪了下嘴巴:“小爹说他以前看上了咱爹,直接就给背回家里来了,爹是想跑都跑不了。”

“你看啊,那会儿咱爹是个瘸子,小爹他又很凶,这事儿才成的。”

“这天底下英俊潇洒的瘸子当也独只咱爹一份儿了,哥哥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铁定是没法把好手好脚的人给背回来的。也就只有弟弟待其劳了,你就说看上了谁,我直接给你打晕了扛回来。”

承意挑起个白眼:“少胡闹。”

他站起身:“懒得同你扯这些没用的,我回屋去了。”

“哥哥真没有吗!”

承意没理会身后的人,径直回了房去。

过了几日,休沐结束,国子监恢复课程。

澹策回到国子监里,同窗们都在热切议论,听闻三年一回的会试今年要在三月里举行。

其实以前是二月举行的,不过远京的书生要进京赶考的话很多就都不能在家中过年了。

且二月里京城的天气又实在还冷的厉害,总总结论下二月考试都不太方便,为此改做了三月下旬里。

“澹策,去年你乡试已过,今年可要下场春闱?”

澹策刚刚把书箱放下,便有同窗上前来搭话。

他摇了摇头:“夫子和我爹都说了,我这才考上举子,当再磨砺一阵子才是,两场都是大考,若是不中容易打击信心。”

“国子监里你属拔尖儿,要我说你下场定然也没问题。”

澹策笑了笑:“我哪有这本事,一次能中乃凤毛麟角,我可不敢想。”

实际上杜衡也给澹策参考过,接着下场会试上榜倒也有望,只是他毕竟年纪还小,火候不到位,就算上榜了只怕也难进前列。

如今科考上榜做官越来越严苛,二甲中后至三甲都很难授好官职了,多的是要先去各部门先实习考核再能转正混个官衔。

杜衡现在就在管理官员人事调动的吏部,比旁人可再清楚不过了。

澹策要是上了榜,依照杜衡现在的权势,给安排个官职倒是容易,只不过也别想太好的。

杜衡的意思让澹策再沉淀一二,届时下回春闱直接冲到前列去,进个前十,那入翰林院就妥了。

总之是一日的时间国子监的学生都在议论着春闱的事情,下午放课后,澹策收拾了东西正预备走,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

“今日一起走不走?”

“过年时叫你出来一聚,三推四阻的,一回没聚上,也不晓得在忙些什么。”

“除了读书还能干什么。”

澹策拍了拍书箱,挑眉看着燕沅:“我又没有爵位承袭,只能老实读书咯。”

“你就嘴酸吧,今儿一道走。”

“行。”

两人相携一道出了国子监。

“我也好久没有出来了,今儿一道去吃杯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