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千金方(2 / 2)

这种自爆卡车的行为,当然是还没说完就被成德羞恼地打断了。顾贞观大笑,安慰炸毛的弟子:“放心吧,回头我让人把那墙砌高两尺,他们扔不进来,久而久之就没人这么干了。”

正巧门外有医馆的学徒过来禀告:“那边来了棘手的病人,叶爷爷请二爷和朱大夫回去问诊。”

书致这才想起被自己带过来的王仕礼一家人:“他是什么病?”

学徒上来耳语两句,书致和朱万生都是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起身回了医馆。

书致戴了双蚕丝手套,把婴儿翻过来检查了一下腰部,发现没有异常色素沉着,又手指微微用力,沿着脊柱骨一节一节地往上摸,观察婴儿有没有异常疼痛哭闹的迹象。

王仕礼看着青年专注凝神的模样,觉得恍如梦中,想不通书致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帮忙。

若说是慈悲为怀、对他儿子十分同情怜惜罢,可对方又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而是专注、内敛、沉默,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绝不分成两句;但要说是为了骗钱故作认真架势的庸医,可他们家那三瓜两枣的家当也没什么值得人家相府公子惦记的。

唯一能稍作解释的,就是青年刚看到那他儿子身上那条尾巴的时候,不仅完全没有嫌弃,反而从眼睛里透出一股兴致勃勃的光,就像酒鬼看到了美酒一样。

“这是一条肉尾巴。”书致得出大致结论。这孩子出生后没有过下肢无力、大小便失禁、脊柱侧弯侧突的状况,应该不是脊髓拴系综合征。那这尾巴就是普通的返祖现象了,只要做一个简单的切除手术,即便是以古代的医疗条件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

他把这话用古人能听懂的语言解释了一遍,王仕礼夫妇顿时欣喜若狂,执手而泣。

“别高兴得太早,”书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很多时候尾巴不是长在人身上,而是长在心里。他被邻居知道了有这个毛病,即便日后治好了,在别人眼里也永远是不祥的孩子。这一辈子要受的苦难,还多着呢。”

“只要能保住犬子的性命,其他的都不成问题。”王仕礼激动地说。

书致笑笑,让叶朝采的大弟子朱万生负责主刀,自己告辞出来。

叶朝采正站在廊下和成德说着些什么,见他出来拔脚就要开溜,一副心虚的样子。

“站住!”书致喊道,走到老头身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审视他:“叶先生,我的玉屏风散、川芎茶调散的药效核验得怎么样了?”

“哈哈。”叶朝采捋捋胡须,挤出一个心虚的笑容,“病人们吃了都好得差不多了,依老夫看是卓有成效啊。”

“哪个组的病人,对照组,还是实验组?您是不是又偷偷往对照组喝的糖水里头加药啦?”书致当即怒道。

外界都以为,叶朝采是明珠请来给成德治病的,后半句话倒是真的,只不过发出邀请的人其实是书致。

纳兰成德的病实在是牵扯了全家人太多太多的精力,自从书致来到这里,无时无刻不想一劳永逸地解决他哥这毛病,前些年困于年幼力微、不能服众,一直到前年升了三等侍卫他才终于整合自己手上的资源,准备做出一点阶段性的突破。

其实成德患的这病从根子上来说是无解的,但是从症状上来说,也就是长期感冒发烧而已,倒不是真的病倒非得每年在床上躺三四个月,而是古代治疗普通感冒的过程太过繁复,他只能足不出户,才能完成请太医、开方子、按方抓药、熬药煎药,这一系列复杂的诊疗过程。

倘或有一针退烧针,或者口服特效退烧药,他哥早就天南海北四处遨游了。

好在中医里也有两剂千金方,虽然不及后世西医退烧药,但经过多年实践,证明对成德的病很有效,就是《丹溪心法》里的玉屏风散和《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川芎茶调散。

书致这次请叶朝采进京,就是请他设法在不损害药性的前提下,把这两个方子,制成类似于后世感冒冲剂的便携药物,省却问诊、抓药、煎药的麻烦,保证他哥以后不管是在漏雨的考棚里,还是跟着康熙在塞北咏雪的时候,都能饿了困了随时来一包。

叶朝采在苏州常年为穷苦百姓义诊,也意识到对必须要不断劳作才能维生的穷人来说,药物的便携性跟药效是同等重要的事情。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然而在双盲实验这件事上,两人却出现了巨大分歧。

“人家生了病,咱们明明有药,却偏要拿糖水给人家吃。这不是谋财害命吗?”叶朝采吹胡子瞪眼,向书致怒道。

“谋什么财?我收钱了吗我就谋财?”书致给他气乐了,“而且这就是一个普通风寒,对正常人来说,别说糖水,你就是给他喝白水也一样能好,不做对比你凭什么说你这药能治病?”

二人正要争论起来,忽然见书致留在家里的小厮十六在医馆门前下马:“夫人不太舒服,老爷让二位爷赶紧回家,请叶大夫也到府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