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1 / 2)

江识野上台的时候, 脑子里转着的念头仍旧是:真喜欢下雨。

从台上看台下,本是密密匝匝的人头,但因穿着雨披, 却变成了彩色的棋盘,漫天遍野地铺满草坪,夺目绚烂,他的彩虹听众。

他仅剩的紧张心情也在这一刻化成融入氛围的兴奋激昂。

手握着麦克,他的声音加入陆鸬的歌声里, 表情却突然微微有些僵。

他按了按耳返, 又很快恢复正常,继续演唱。

此刻邦尼斯国内的直播弹幕已经炸了。

【卧槽骚疤是小八!!!啊啊啊啊之前怎么没想到啊】

【啊啊啊啊我哭了, 江识野邦尼斯强势回归】

【日, 就算是和rapper做合唱, JSY的声音怎么也这么性感, 这首歌气质都变了】

【好帅啊我的天, JSY现在越来越帅了】

和陆鸬进行串场交接演唱时,江识野的嗓子还是收着的,气质也挺内敛。

直到陆鸬下场, 他两腿岔开, 把麦立在架子上, 低头, 气质才像一匹蛰伏的狼。

鼓点混着特色的钢琴琶音前奏响起, 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 瞬间湿了发, 淋了衣。

江识野又单手按了按耳返, 脚轻打着节拍,在最后一组琶音里他慢慢抬头, 目光锋利,一滴雨从断眉往下滴,凝在眼睑的疤上,轻轻一滑,在五点半的暮色傍晚照射下,像是翅膀里溜出来的光。

十分钟后,他这个抬头的瞬间就成为了邦尼斯的音乐节名场面。然而此刻他只是双手抱住麦克。

在最完美的进拍点里,他开始演唱。

《Our Song》

陆鸬下场的时候回了趟房车,本来很兴奋很开心,再过来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他手里拿着对耳返,慌张得问表演完来到听众席的众人:“完了,野哥拿错耳返了!”

“他那对耳返是我之前的,它有问题,可能根本听不清伴奏啊!”

众人脸色皆变:“什么?!!”

团队都是用的同款耳返,赖秋园统一买的,长得一模一样。

陆鸬一直觉得自己的耳返接收调音台的信号不太好,彩排的时候就有些听不清伴奏。

但他一直没多说,怕是自己的问题。后来谨慎起见,他还是拜托音乐节的工作人员换了个公用的。

那一对坏耳返,他就放在了里屋小房间的桌子上。

桌上面还搁着一对,是江识野的。下午他紧急离开,就把它留在这。

陆鸬本也是出于好心,怕江识野回来得太晚,来不及进来戴,节约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也怕搞混,他就把江识野的耳返挂到了最外面,还贴了张便利贴。

结果后来不知咋回事儿便利贴被吹跑了,可能是那会儿大家忙前忙后,下雨刮风,房车又并未关门。

它掉到了地上,没人注意到。

江识野回来的时候也没注意。他更急,就只有二十分钟,穿戴化妆好时间就差不多了。

是看到门口的耳返了,但他也紧张得很,没多想。就还是回房间拿的耳返,哪儿知已经换了。

而陆鸬也忘了多提醒他一句。

主要是那耳返平常测试也没什么问题,彩排的时候只是效果不佳。但面临几万观众,面对哗啦雨声的情况下,陆鸬确定:江识野的耳返作用无限接近于0。

“都怪我都怪我,我们要不叫停吧。”陆鸬看上去都要哭了。

其他人也面露难色。

这种露天音乐节,没有耳返,相当于江识野既听不到伴奏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节奏和调,什么都找不到。

纯盲唱。

赖秋园叹了口气:“你也是好心,只是多此一举了。至于叫停的话——”

“别叫。”蓝色雨披说。

岑肆一直站在赖秋园的旁边,表情严肃,目光死死地锁住舞台的人,声音不掩担忧却又不容置喙:“他唱歌不会跑调的。”

“但是节奏呢,这太容易抢拍了。叫停是很影响舞台气氛,但阿肆你不明白——”

“只要最开始能进对拍,他就能唱完。”岑肆打断,斩钉截铁,“秋秋姐,我们赌一次吧。”

“你看他现在不是唱的很好吗。”

台上。

江识野耳畔是吼破天际沸反盈天的嘈杂欢呼,和哗哗啦啦绵延不断的雨声。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上台一瞬就意识到耳返出问题了。

最开始还隐隐约约能听到伴奏,但离舞台越近,这伴奏就越来越低。

最后完全消失了。

不过没关系。

只要最开始不抢拍,就没关系。

江识野直接把耳返摘下,他甩甩头,目光淡淡地望着听众尽头,自信又张扬。

他最清楚这首歌的节奏了。

“你干嘛击剑的时候喜欢放歌。”两周前,江识野问岑肆。

“你不是知道吗,击剑是最把握节奏感的运动,小时候练时,我就喜欢放节奏适合的音乐当配乐,对练步法是有好处的。”

“……别人也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妈是唱歌的吧,反正我从小这么练。你知道为啥都说我击剑的节奏感很好很难被对手猜透,就是因为我比赛的时候脑子里常常套用的是歌的节奏,谁能猜到。”语气得意。

“我靠,牛逼。”江识野真心实意地夸,“但四仔。”

“嗯。”

“你确定……我这新歌也可以吗。”

岑肆笑:“有什么不可以,你好好看。”

“我最喜欢Our Song了,这个节奏刚刚好。”

江识野的新歌叫《Our Song》这首歌也不是什么情歌,灵感来自于去非洲旅游。

他被那里壮丽的自然风光所震撼,却也因那里困窘的社会环境而心痛。

他和岑肆当了两周的扶贫志愿者,就这两周,却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冲击。

那时他和岑肆带着小孩儿瞎唱着英文歌法语歌中文歌,小孩子们后来玩嗨了,也不谈什么文了,都在瞎哼。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不分国籍,有个天真小孩儿突然就磕磕巴巴用英语冒出一句:“ our song!”

我们的歌。

那时江识野就下定决心,真要写一首“Our Song”。

音乐节现场,江识野张开双臂。

他又回到那天下午,Intro响起,岑肆猛然一起的弓步和突刺的瞬间。

一组,两组。

击剑击打人形靶的声音,一次,两次……

比八拍快,比十六拍慢。

他的声音从立麦里传到的四周。

很难形容他的歌声,冷冽又醇厚,像冰川裹挟着极光融解的瞬间,慢慢地从耳朵里席卷到末梢神经,振动心弦。

声音还是最开始那个声音,岑肆觉得甚至和18岁在Swirl听到的毫无区别,却是更成熟的唱腔,笼罩着更大的舞台。

像是年少时心灵本能的震荡,镀了岁月镶了时间,冲击更强烈,烙印更深远,心灵更柔软,构造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于是耳朵更享受。

台下的欢呼声像海,但江识野听不见。

他始终还在那天下午。

《Our Song》的Chorus有小孩子的合声,以及一个直接飙到High C的高音。他看着岑肆在音乐里,向前跃步,格挡,向后交叉步,转移,在最高音那一点,击剑的银芒飞速闪过他的眼,像瑞典所见的极光。

他喃喃地说:“四仔,你像在跳舞。”

节奏卡得太准了。

舞台上,江识野拖着立麦往旁走了两步,动作潇洒桀骜,其实也是在打节拍,想象岑肆当时的步法。

然后他俯身压下,直接飙了个青云直上的高音,毫不费力。

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能吼得最大声,肌肉绷起,锋利的荆棘。

雨水把他淋得湿透,白色坎肩变得透明,非常透明,像蝉翼,像雾气,撕开就是他直白的一层薄薄的男性肌理,肤色亮眼,湿润又性感,在换气呼吸间打着伴奏的韵律。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流鼻血了】

【江识野人间男菩萨!!!!!】

【太帅了太帅了,这嗓子这颜值这身材我跪了】

【邦尼斯的雨怎么这么双标,江识野简直雨中之神】

Chorus后面的Bridge,节奏是最难把控的,但每一拍对应到击剑的动作上,便流畅得像一首十四行诗。

21岁唱歌时江识野还会盯着岑肆看,如今的他脑海里都能具体描摹那矫健的白色身影。

他最完美的节拍器。

雨势渐渐变小,江识野游刃有余挥洒自如地歌唱着,每一句尾音的轻喘更让舞台下镜头外的人集体咆哮,那么不事雕琢的唱腔和锋利高傲的台风,岑肆听着看着,眼眶竟渐渐发热。

当年拿到世锦赛冠军他好像都没此刻那么激动,哦不,那时是激动,现在是震撼。

纯粹被优秀音乐打动灵魂的震撼。

尤其是演唱者而是他的爱人。

雨变小了。

夕阳降临,金色的霞光,刚好打在江识野半边身体。那一刻他就像朝拜的神明雕像,耀眼夺目,带来近乎完美的感官体验。

他双手抱着麦,唱着最后的Ending部分,这段有些抒情,在耳膜荡起一圈圈涟漪。

岑肆突然想起无数夜晚,他让江识野给自己唱歌,江识野喜欢埋进他胸膛,喜欢耳朵凑到心脏的位置。

昨天,他让江识野摸着自己的心跳,江识野也唱了一遍《Our Song》。

纯纯的清唱。

“我发现不止看你击剑,你的心跳也挺适合给我打节拍的。”江识野说,“我是说,健康的你。”

音乐节后面的天空,渐渐显现出一轮彩虹。

岑肆心想,他真喜欢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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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结束后,赖秋园喜气洋洋地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脸上一副中彩票的表情。

“我们来总结一下啊,大家完成得非常好,我真的太为你们骄傲了!虽然出了点点耳返的问题,但我们小野真的太牛了——诶,小野呢?”

江识野一下台就被岑肆罩了件红色的雨披,然后带着他溜了。

脚踩在草坪里的雨坑里,溅起水来。江识野拽着岑肆的手飞奔着。

也不知道去哪儿。

但就是想去一个自己的世界,远离人群。

直到岑肆笑着喊:“慢点儿慢点儿,我是个瘸子。”

“噢。”江识野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停下。

他才唱完,脑子都是热的,多巴胺高浓度分泌,很多事儿都还没回过神来。

岑肆的脚确实不该走了,江识野提议,“那要不我背你?”

“想得出来。”岑肆笑了,台上的神明归到了自己的身旁,脸上依然有一层移不开眼的璀璨光芒,他揉他的脑袋:“我说宝贝儿,你怎么唱得这么好啊。”

“我才拿到国家队的名额,感觉你已经又要成顶流了,完全是在发光,你说你爆火让我该怎么办?”

江识野别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疤。“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唱成什么样。

但岑肆这么一说,他就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