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他特意拿了一包烟丝,说是兰州的青条:“初老往年曾经提起,他最爱兰州的青条,要用古法刨成的,这是我特意托人弄到的,你拿给他,你说青条,他就知道了。”

初挽听着,谢过收起来了。

陆老爷子也是极懂自家太爷爷了,人年纪大了,再贵重的什么物件也不看在眼里了,不过太爷爷活了这一辈子,独爱这一口。

这些东西,连同冯鹭希准备的其它吃食,统统搬上吉普车。

陆建昭自然是殷勤得很,现在他看初挽就是看神仙,敬佩得五体投地,恨不得鞍前马后那种。

陆建时看他这么殷勤,有些气不过,也比拼着殷勤起来,一口一个挽挽,亲热得不行了,初挽上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扶着。

上了吉普车后,初挽靠左手边坐,陆建昭和陆建时都迫不及待想挨着初挽坐,两个人这么一争,竟然卡在座位那里,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不相让。

陆建晖倒是淡定,他已经在研究所工作了,最近正忙工作,突然被老爷子下令请假,说是要去永陵村劳动。

他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并不是太在意,所以现在就等于执行任务。

他是尽心尽力想完成任务的,但是如果让他和两个弟弟这么争风吃醋,他做不来。

为了娶媳妇伤了兄弟和气,犯不着。

初挽看看这兄弟俩,也没吭声,很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

前面一直不说话的陆守俨突然沉声道:“你们两个像什么样?都下去,让建晖坐那个位置。”

当叔的一声令下,两个侄子狠狠对视对方一眼,较劲只好告一段落,谁也别吃亏,两个人一起下去,陆建晖听令,坐进去,挨着初挽了。

本来陆建时和陆建昭都想和初挽说说话,但是现在隔着一个陆建晖,他们两个自然不太方便了。

初挽就随口和陆建晖聊了几句,聊起他研究所工作的事。

陆建晖这个人聪明又本分,用陆老爷子的话说是一个有蔫主意的人。

他今年二十四岁了,比初挽大五岁,是放开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本科学电机,硕士学的自动化控制,硕士毕业后在自动化研究所工作。

陆建晖因为忙于学术研究,三十多岁才结婚,娶的是自己相处多年的研究员同事,两口子正好一起搞科研,据说新婚夜还在那里探讨水下机器人的最新研究进展。

初挽这么聊着的时候,难免想起自己和陆建晖的可行性。

虽然外人会笑陆建晖和他未来妻子不是夫妻是同事,但到底是不错的姻缘,她如果和陆建昭在一起,倒仿佛是毁了人家现成的夫妻缘分一样。

现在,只能先不去细想,凑合接触着吧。

初挽便随口和陆建晖说起机器人的事,其实陆建晖并不是太健谈的人,于那人情世故上也不精通,不过聊起机器人,倒是很有兴致,初挽随便一问他就说起来。

他现在在的部门具体叫做自动化控制研究所,目前研究室的研究课题是机器人。

初挽其实大约知道,他以后研究成果斐然,在八十年代末就主管了国家机器人示范工程,之后更是和俄罗斯合作,研究出了领先世界的水下机器人。

当时不少企业看中了,想投资这一块,陆建时也想投资,找初挽要钱,奈何初挽对于小钱是不太在意的,让陆建时随便花,但是这种投资,她并不想放手,于是自己去找陆建晖聊,听陆建晖讲了这个领域的发展前景。

她听了后,非常感兴趣,觉得好玩,也觉得有用,当时便抽出一部分资金组建了公司,和陆建晖合作,她记得就在她出事前,陆建晖还找她提起来,说是要在夏威夷东海域进行中国六千米以下机器人的深海试验考核,这当然是天大的事,因为这种技术已经超过了原俄罗斯和法国。

如果这个试验成功,那中国智能机器人将上一个台阶,同时中国在未来海洋开发中也会拥有了主动权。

这些,初挽也就是听听,她听懂了,就愿意支持。

反正她做古玩挣了很多钱,自家人,挣不挣钱她都愿意支持。

如今,初挽重新听陆建晖说那些构想,她考虑了一番,便决定多说一点,把他的思路往前推一把,这样也许一些事就改变了。

“我记得那天看到一本书,一个荷兰人发现了沉寂在南海的宝船,那是中国遭遇了海盗袭击沉船的,他们把这艘宝船打捞出来,发现了数百万件康熙瓷器。”

陆建晖蹙眉:“他们发现了,然后呢?那是我们中国的瓷器吧?”

初挽:“这个人非常疯狂,因为那艘船上的瓷器太多了,他认为物以稀为贵,为了抬高瓷器的拍卖价格,只留下了二十多万件,其它六七十万件全都疯狂砸烂了,之后他将那些瓷器卖了天价,发了大财。”

陆建晖听得直瞪眼:“太过分了,这是什么书,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吗?”

初挽淡淡地道:“技不如人,如之奈何?你也不用太当真,就是我在朋友家看的一本书,地摊上买的,估计瞎编的,写着玩呢。”

这自然是以后血淋淋的历史,那人在拍卖会上疯狂拍卖中国瓷器,消息传回国内,中国方面才突然知道有这一回事。当时的国家还没制定保护海外文物的法律,在文物海底打捞方面又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这方面技术储备。

对方宣称不是在南海打捞,而是在公海打捞,中国对此更是无能为力。

没办法,只能匆忙派了陶瓷专家前去拍卖会,希望能挽回一些损失。

只可惜,人家二十多万件瓷器连续拍卖了九天,闹得沸沸扬扬,中国人却连举牌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大批瓷器流落海外。

因为当时中国人只凑了三万美元,哪怕拥有优先购买权,但屡屡遭到高位报价的狙杀,中华瑰宝沦为他人囊中之物。

陆建晖呆了半晌,终于道:“所以我们必须在机器人领域下功夫,可以用水下机器人发展水下探险,这种机器人也可以用于水下打捞考古!”

初挽:“有道理!”

陆建晖叹道:“今年我跟着代表团去了美国和加拿大,参观了十几个城市,看了国外海军海洋系统中心研制的机器人,那可真是大开眼界!我们和世界的差距太大了,想起来真是心急!”

初挽看着他焦急的眼神,想起后来,再过些年,苏联解体,之后他们研究所就要和俄罗斯合作研制水下机器了,也就安慰道:“这个你不要太着急,我们现在和国外差距确实有些大,如果一味盯着最好的,急于求成,说不定还要走弯路,慢慢来呗。”

她找补道:“你看,就像我现在想考大学,我就不敢考京大,我只敢报最一般的学校,订一个小目标,这样才更有可能成功嘛。”

陆建晖听着,默了一会,道:“挽挽,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再想想吧。”

初挽也就不说了。

不过陆建晖再看向初挽,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挽挽真是聪明,别人如果看到那个故事,估计也就看看热闹,挽挽却能想得更远。”

初挽谦虚:“我就瞎说说。”

陆建晖叹:“你瞎说说,也挺能给我启发的,我应该多和你聊聊,我之前就没想过水下考古这个领域。”

初挽和陆建晖这么说话的时候,陆建昭听着,只觉得感慨连连。

别看人家初挽打小儿在乡下长大,但是这见识大啊,一些有的没的,竟然都知道。

他估摸着,这可能就是初挽太爷爷那里学来的,老人家的阅历就是不一样——这想法自然偏颇了,不过没办法,就在昨天,他真是被初挽和那聂家小掌柜高手过招的心机和策略给惊到了。

他觉得这样的初挽懂得什么都不奇怪,这就是天生的高手。

他没多想,陆建时却想多了,他现在如坐针毡,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来他觉得陆建昭肯定看不上初挽,毕竟初挽是乡下姑娘,长得也不怎么样,但是陆建昭不一样,陆建昭是大学生,平时经常和同学一起圆明园划船啊或者去玉渊潭爬山什么的,还会跳个迪斯科舞,总之时髦得很。

这样的陆建昭,哪能看上初挽,他是想着初挽被陆建昭冷待之后,自然能体会到自己的好,到时候自己哄一哄,初挽自然是自己的了。

可谁想到,转眼功夫,不知道怎么着,陆建昭突然就对初挽那么殷勤了,这让他怎么想,这不是和他对着干吗?

他突然就多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谁知道,他和陆建昭正争得火热,两个人较劲着,突然,半路里又杀出一个程咬金,陆建晖竟然也和初挽聊得火热??

他就不明白了,这有一个算一个的,平时看着也不想谈对象,平时也没说对初挽有兴趣,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陆建晖比他们大几岁,平时就是一个榆木疙瘩,脑子里都想着研究项目,怎么突然间就知道哄着初挽在那里说话了呢?

陆建时深吸口气,用手支着额头,他咬牙,摇头,不明白啊不明白!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陆守俨突然开口了:“差不多到了,我送你们到村里,你们先在这里干活,晚上时候自己过去南口吧。”

陆建时几个倒是没意见。

陆守俨:“等会你们自己把东西搬下去,我还有要紧事要办,你们代我向老太爷问个好吧。”

初挽听这话,觉得那言语有些冷漠,便下意识扫了一眼前面的陆守俨。

谁知道恰好和陆守俨在后视镜中视线相对。

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两个人的眼神便错开了。

但是初挽分明感觉到了陆守俨眸光中一种说不出来的疏淡感,和之前对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先是疑惑,之后想了想,恍然。

她略有些讥嘲地勾唇,轻笑了下,眼神看向窗外。

这七叔对他几个侄子一向不错,以前他上军校回来,总是会带他们出去玩,还会教他们拳脚功夫。

现在,他估计觉得她耍着他那几个宝贝侄子玩儿?

毕竟堂堂陆家的孙子,摆在她眼跟前挑。

他这当叔叔的,估计觉得陆家孙子成了板车上的大白菜,还是论堆儿卖的,觉得自己宝贝侄子被作践了,不痛快了?

可这也不是她要的,是有契约的,也是陆老爷子热情塞给她的。

她就想挑挑拣拣找一个好的,有问题吗?

就这,她还嫌陆家这些孙子一个个歪瓜裂枣难下嘴呢!

就没盘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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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车继续前行,或许因为山路并不好走,走得很慢。

一车几个人欣赏着车外的风光,这个时节,其实山上的桃花已经开了,只是这么远远望过去,十三陵山脉依然是苍茫灰败的,仿佛还没有从冬日的萧杀中回过神来。

便是些许桃花开了,也显得淡薄苍白,浅浅的那么一些点缀还不足以撑起这绵延几十公里山脉的春天。

也只有吉普车恰好经过桃花树边的时候,大家才恍悟,敢情这是桃花,已经开了。

陆建时被两个堂哥打击,心里其实并不好受,不过看着这桃花,还是叹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是春耕的时候了,我们来体会下农活也挺好的,算是感受自然的气息了。”

说话间,吉普车往南走,抵达永陵村头坡下的时候,初挽便指路:“从这条路下去就是永陵了。”

陆建昭看向那边的永陵,道:“我记得看过一本书,说领袖参观十三陵,提到成祖永乐皇帝朱棣,说他敢在北京建都,还敢把陵墓放在这里,不怕蒙古人铁骑,是个有胆识的人。”

初挽点头:“是,朱棣长住土木行宫,理政练兵,不忘戎武。”

陆建昭听了,便有些得意,有意卖弄,继续道:“永陵埋葬的是嘉靖帝,这位皇帝在位时间比较长,所以他把自己的永陵修建得仅次于明成祖的长陵,据说这位皇帝特别迷信,二十年不上朝,重用严嵩,还有那个海瑞,他把人家海瑞给下到了大牢里,一直到他儿子继位了,才放出来。”

陆建时不高兴地瞥了一眼陆建昭:“八哥,你真懂,什么都懂,这知识就是渊博啊!”

他很有些嘲弄的意思。

他确实是有些看不上,没事跑这里卖弄知识,有意思吗,显摆自己是大学生吗?

陆建昭看了陆建时一眼:“你啊,还是多学着点,你看看挽挽,什么都懂,咱们这道行比起挽挽差老远了!”

陆建时一听这话,差点气得脸都红了,瞪着陆建昭说:“八哥,你是大学生,我比不上你,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陆建昭好笑:“我就说句话,你恼什么恼,还不让人说话了?”

陆建时:“你听听你那阴阳怪气的!”

陆建昭:“是谁阴阳怪气!”

旁边陆建晖有些茫然地看向这两位堂弟,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回想初挽说的话,他觉得初挽说得有道理,给他提醒了,这是目前这件事应该怎么做,他还没想通。

怎么突然这两位堂弟就吵起来了?

而陆建昭和陆建时到底年轻,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又都对初挽存着一些心思,谁也不愿意在初挽面前丢人,于是两个人你呛我,我呛你,竟眼看着要打起来的样子。

初挽本来有些犯困了,正在那里迷糊打盹,就听那边两个人吵架,她也没想搭理,想换个姿势继续睡。

谁知道这时候,陡然间,吉普车一个刹车,停了,她差点磕到前面。

陆建晖也是猛地一惊,又见初挽差点磕到,连忙护着她说:“挽挽你没事吧?”

陆建时和陆建昭差点摔倒,惊讶地看向前方开车的陆守俨:“七叔,怎么了?”

陆守俨声音凉淡:“你们两个要打架,下去打。”

陆建时和陆建昭面面相觑,愣了。

陆守俨:“下去。”

陆建时和陆建昭脸都红了,不知道说什么。

陆守俨:“还打吗?”

陆建昭厚着脸皮说:“七叔……我们只是讨论问题而已……”

陆建时也小声说:“没说打架啊,都是兄弟,好兄弟闹着玩而已。”

说着这话,还作势搂了搂陆建昭的肩膀,陆建昭嫌弃地瞪他一眼,陆建时也回瞪。

陆守俨面无表情:“那也下去吧。”

陆建时无奈了,心想怎么好好地把七叔惹恼了,便哀求:“七叔,你压压火——”

陆守俨却只是淡声道:“到永陵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