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2)

陈阿奶终究是没捱到过完年。

给老太太瞧病的大夫说,病是一早就落下的,没治,也没得治,就算能撑过这个年,来年也熬不过开春,让他们早点回去准备后事。

陈小幺呆呆的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梁川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十个铜板递给医生,又拿了两幅药,就背起人回去了。

山路上黑漆漆的,一点光亮也没有。

来的时候走得快,此刻却又慢下来,只听得到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小幺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开始突然很伤心的哭了起来,好像是此刻才突然懂得了大夫让他回去准备后事是什么意思。

他边走边哭,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最后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梁川于是也跟着停下来,站在他身旁。

事实上陈小幺的哭声并不大,跟他说话的声音差不多,轻而微弱,只是梁川离得太近,耳力又好,因此还是很轻易的从里头听出了伤心的意味。

倒是陈阿奶伏在梁川的背上,睡的很安心,觉得陈小幺的婚事有了着落,终于可以安心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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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巧村的那个大夫没说假话。

事实上,陈阿奶比他预计的还要走的更早。

老话都说,人死前都是一口气撑着,那口气要是到临了还没散,就算死不瞑目。

不管梁川当时答应的那一句是不是只是随口一说,但陈阿奶走的时候,却还算安详,没再受什么痛苦。

在上巧村,家里有人去了的,历来都是抬到北边的山上去安葬。

可买棺、抬棺、下葬,还有下来后请人吃饭的酒席,处处都要银钱。

钱还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陈小幺根本不懂这些事,更不知如何操持。

阿奶死后,他就跟没了魂儿似的,守在陈阿奶床前,好像也成了抹游魂。

若非隔壁马家的大儿子马有财过来喊他吃饭,他就真的这么一直守下去也说不准。

人走了,一直放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马家没白耕陈家这么多年的地,帮忙把这事给办了。

虽说棺木买的是不太值钱的,下山后的酒席也省了,但好歹是了了这么一桩事,还在村里得了个好名声。

跟着抬棺的队伍一路上山那天,陈小幺没哭。

棺材被放了下去,一铲一铲的土落在棺木上,他还是没挤出半滴眼泪来。

最后马婶子拉了他一把,把他拉的踉跄了一下,指着那已经填平的坟包说,“幺儿,给你阿奶磕头。”

他木木愣愣的被扯的跪下,让磕几个头,就磕几个头。

只是到了最后,也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再掉眼泪。

村里的妇人后来说闲话,还说陈小幺还是个没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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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阵子,快到年关,村里的妇人围在一起闲聊天,刘美花也听了一耳朵,这才晓得陈阿奶走之前的那天夜里,在村头还发生了点儿事。

原本还没想到这事能跟继子有什么关系,结果一个婆娘看了刘美花一眼,笑着问:“听说最后是川哥儿给送走的,怎么着,这好事是不是落你家头上啦?”

说的是陈阿奶见个人就逮着问对方成没成亲的事。

其实这婆娘也是瞎说八道的。

毕竟陈阿奶当时昏昏沉沉的那么一问,梁川随口那么一答,根本就没人在身边,也没人知道。

陈小幺是个不懂事的,自然也不会把那事拿去到处乱说。

只是最后是梁川拨开人群背的人,话头自然也就往他身上拐。

刘美花愣了,随即脸色一僵,摆手道:“这可不能瞎说。”

那婆娘捂着嘴咯咯笑开了,揶揄道:“这有啥瞎说不瞎说的,灯大亮的,大家伙儿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川哥儿把人送走的,还一路上牵着小幺的手哪。这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你说川哥儿这阵子老往这村南头跑是做什么?时不时拎个肉啊蛋的。”

“这……”刘美花瞪大眼道,“拎着肉蛋?你看清了?”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去问问马家的,看陈家小幺这些天吃的肉都是上哪来的。”

刘美花最后是虎着一张脸回家的。

先不说继子是不是真的跟那几个婆娘说的一样,和那小傻子好上了,就说继子居然从家里往外拿肉这回事,就让刘美花气的不轻。

虽说家里的肉都是梁川从山上打的吧,但那都是放着给梁田、梁小妹补身体的,那陈小幺一个小傻子算个什么,还不是她家的人,就要来吃她的东西。

这么一想,刘美花步子是越迈越快,等走到梁家院墙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气的快冒烟了。

气势汹汹推开门一瞧,梁川正在廊檐底下,跟梁老汉说着话呢。